忽然,白元修那嘚瑟的表情一顿,不甘不愿地往旁边站开。
他这一让开,就让白书达看见了一张白皙漂亮的脸。
那浑身写满了柔弱两个字的青年朝白书达露出一个乖巧的笑,两只手不自然地握着拳、神情紧张,终于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说了一句“伯父好”,嗓音甜甜的,能百分百让上了年纪的人心软。
白书达见状一愣。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笑脸确实乖巧可爱,所以白书达哪怕心里再恼火也不好发作,只慢慢挺直腰板、不冷不热地应下了。
白书达看了看萧青,又瞥了眼站在一旁噘着嘴的小儿子,嘴唇动了动仿佛还想说什么,可最后也只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就转身走了。
等到白书达的身影已经彻底不在他们视野中后,萧青才松了一大口气,他脸上那具有迷惑性的笑容消失不见,只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在一边旁观着的白元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之前那还鲜艳娇嫩的花已经被踩得稀烂,一块块粘在地上,看上去脏兮兮的。
白元修本想说一会儿再给萧青买新的,但忽然又想到这卖花的是魔教里的情报探子,那些教众离开了、不知道这花儿还有没有,而就在他犹豫的这一会儿,他看见萧青的头顶顶着块花瓣碎片。
白元修想也没想就伸手过去,可等真的触碰到对方的发丝时,那滑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在上面轻抚了两下。
等白元修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候,就见萧青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白元修那一股热气瞬间就腾上了脸,他羞窘着刚想为自己这行为找补,却见萧青垂下了眸子,只轻轻拿发顶在他掌心蹭了蹭。
只在那一瞬间,白元修自从他父亲出现起、就在心里翻涌着的那些焦躁就全都平息了下来。
他替萧青顺了顺鬓边的发丝,等放下手的时候顺势牵住了对方。
他们并肩前行,一起朝这城中的东侧走去。
白元修已经很久没回玉陵城了,上一次回来的时候他和家里吵得是不可开交,差点儿连那吃饭的大圆桌都给掀了。
当然,不是他掀,是他爹。
白家是这附近都闻名的书香之家,家主白书达当年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但因被各方打压最后也只做了七品官,几年前就已经告老还乡。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而已,白书达年纪又不算多大,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家里的小辈铺路。
他的长子为人处事圆滑,算是天生的官场料子,再加上脑袋好用、又有关家帮衬,前途不可量。
次子虽然不擅长那些勾心斗角,但却自幼就醉心于笔墨丹青,如今也是赫赫有名的才子。
但到了白元修这儿嘛事情就直接跑偏了。
“我才刚刚会识字那会儿,我爹就塞给我一堆什么之乎者也的东西看,可沉可沉了,还说看不完就不许吃饭。”
白元修哼哼两声:“但我娘和哥哥心疼,总是背着给我送点心吃,这事儿被爹发现后,拿藤条抽了我两个哥哥一整天,背上皮都烂了,你说他狠不狠心。”
白元修说着自己儿时的事情,表情异常生动,整个人都显示出一种不符这个年纪的活泼感来。
虽然在这一路上白元修都在说着自己家里的事,现在讲的内容也不是他第一次给萧青说了,但萧青只是安静又认真地听着,没有丝毫不耐。
白元修注意到萧青那频繁看过来的视线,拿手背抹了抹脸,有些疑惑:“是不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了?”
萧青一本正经:“嗯,凑过来点儿,我给你擦。”
白元修不疑有他,只半蹲下来凑到萧青面前任由对方动作。
他们俩身高相差无几,平日里很难有这种视线高度错开的时候,就算有也是打得昏天黑地了,哪儿有这么和谐。
此时白元修感受着那在面颊上轻触着的凉意,只觉得这世间的事儿还真是说不准,要是几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和左护法相处得亲密无间,他多半要抖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日光明媚,白元修和萧青来到一处不算大的宅院前,白元修眼尖,只快走了两步凑到门那儿仔细看了看,他摸摸那崭新锃亮的门环,心里一下就有了数。
他拉起门环开始敲,速度敲得飞快,让人听得心慌。
果然,一息的时间都没到,这扇刚漆了新漆的门就哗的一下打开了,门里的人捂着半边耳朵,一脸幽怨。
白元修脸上堆着坏笑:“大哥,别来无恙啊?”
门内的男人瞪着白元修:“你故意的是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一把扯过白元修的手腕,小声道:“爹本来想让你吃点儿苦头,但我想着要是再磨一会儿,你这家伙说不定要把门拆了。”
白元修竖起大拇指:“还是大哥懂我。”
说完,他朝自家大哥和萧青介绍起对方来,又等两人说了几句客套寒暄后才催:“大哥,我腿都站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