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费不了几分钟,在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她就会坐在躺椅上读书,或者在桌前做些手工拼贴。
作为公爵府邸的书房,这里的藏书量甚至比得上大城市的图书馆。除了眼前的房间,府邸内还有专门的图书仓库,这里收藏着各式各样的小说与诗歌,单一类型的藏书量,甚至超过了首府的联合大图书馆。
吟游诗人编撰的故事遍布在房间每一个角落,但没有半点与军事、政治、经济或者其他社会科学方面的书籍。莱尔知道这些书籍都是人为筛选过的,负责这项工作的就是眼前的米德尔顿大人。
更准确来说,他是大主教派遣的监工。他自己根本不认识几个字。具体的工作依然是书记官与事务员负责处理,他们都是大主教的手下。
梅丽莎女爵借由这些图书打发时间。在天气好的时候,她也在花园里散步,摆弄那些娇媚的花草。
小时候,他会在天气好的日子,徘徊在花园附近。现在,却总会不自觉地绕开花园。若非必要,他绝不主动靠近这间书房,更多的时候,他待在厨房、马厩或者庄园里废弃的库房。
米德尔顿公爵的庄园很大。荒废的屋子零零散散地分布其中。幼年时,他与玩伴躲藏其中,玩耍着骑士拯救世界的游戏。
直到他知晓私生
子不能被册封为骑士,那一天之后,他再也不玩扮演骑士的游戏了。
莱尔亚当斯从不认为自己是个热爱回忆过去的人,但在等待女爵洗漱穿衣的时间里,他的思绪自己飘回到幼年。
直到虚伪的米德尔顿大人唤回了他的理智。
“你的母亲总是这样。”他企图谈论与他们拥有共同联系的人来缓解这份沉默,“在会见重要的人时,总是要仔细打扮一番。”
莱尔纠正说:“米德尔顿夫人。”
谁会在自己的女儿离家出走的情况下,与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见面前故意用梳洗打扮拖延这么长时间?
重要的人?莱尔亚当斯从不认为自己对女爵来说是重要的人。
“这里没有其他人,莱尔。你可以不用这么地……”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斟酌着适合的词语。
这位有幸入赘公爵府的人,在二十年前不过是个出生贫苦的侍卫。他的家庭不可能支持一个孩子念书识字。作为外人,想要融入这里并不容易,这些年他也做出过很多努力。
“……这么地疏离?”他似乎有些不确定这个词语是不是合适。
莱尔亚当斯不确定他此刻的状态是不是表演出来的。这人一直喜欢在米德尔顿夫人面前展露出对他亲和有礼的一面,就好像他是真的不介意自己是女爵的私生子一样。
现在夫人还没有抵达,他就表演就已经开始了。
那个词语。如果是他,他会用拘束而不是疏离。
他的表演不是时候,对环境的揣摩也不准确,对于细枝末节掌握得更是差劲。
他难道看不出,梅丽莎夫人厌恶她的私生子,非常厌恶。
还是说他期待梅丽莎夫人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这个儿子,为了在这混乱的环境之中保护他,一直隐藏着所谓的母性?
“大人,规矩就是规矩。”
母性不能填平一切。他不了解梅丽莎夫人,但他了解这个世界。他知道,一个用于维系贵族权益与教会庇佑的女人会在这权力的争夺之中付出什么。
如果她还活着,她就应该恨他,恨不得杀了他。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他不应该从梅丽莎夫人身上期待半点母亲的温柔。她对于他的厌恶是无法被消磨的,她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去做。
期待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带来的只会是伤痛。这样愚蠢的事情,他还在孩童时代后就不再做了。
就像是他知道自己无法成为骑士之后,就不去做扮演骑士的游戏。
不过,扮演一个儿子却不能随意地终止,他不能将身体里流淌的血还给他的母亲,也不能将身上的骨与肉一块块剥离给他的母亲。
虽然有一段时间,莱尔亚当斯很好奇,他的母亲看到这样的画面究竟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母亲不爱他,厌恶他,不代表他也是这样想的。
莱尔适时地碾碎这些情绪。
他知道自己该去恨谁,就像是知道母亲应该恨他一样。
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并非他的母亲,而是教会,是贵族,是这片土地附带的价值,是他隐藏在贵族头衔与血缘关系之后的父亲,那位尊贵的大主教。
但他没法去恨。他尚且没有资格,没有能力。
“在城堡里,遵守规矩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方便。”
规矩为绝大多数人制定,也由绝大多数人遵守。多数情况下,思考谁制定规则或者谁游离在规则之外会带来思想的跃进,同时也带来不安的因素。
遵守规矩能为他规避很多麻烦。只有逃开这些不必要的东西,他才能分出更多的精力历练。
通往书房的内门终于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