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起脸严厉说了几句,若是做得不好以后就不用来了,郑阿婆才不敢在这件事上怎么去驳斥自己的老板,而是老老实实按着万云说的去做。
这个小老板当了不到一个月,万云就得出一个结论,老板不好当,不是老板要黑口黑面,是因为员工不好管,真是要恩威并施,保持距离,彼此才能找到舒适的位置。
有时候郑阿婆也管不住自己的嘴,硬要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比如自己的女婿葛宝生多有出息,自己当大老板啦,女儿是布料厂的会计,每个月工资也有一百八,他们家是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还故意问万云:“怎么你家男人自己不出来创业呢?当老板多容易啊,不会的话,可以让宝生带带他的嘛!”
万云头疼,难怪郑阿婆跟自己的儿媳妇相处不下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张嘴硬是管不住自己,哪个年轻媳妇愿意跟她住一起?
好好的找个小工想省事儿,倒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的婆婆!
本来,万云想,跟郑阿婆这种人没什么好计较的,她在广州,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总不能每一句话都去反驳,那不累死自己了?听一听,也就随风而过了。
后面郑阿婆见她大概不会翻脸,说得更过了,什么女人家就是要跟江曼一样,有工作,会生儿子,扶持丈夫当老板,又说万云不生孩子不对,周长城太放纵她,又问不生孩子是不是没钱,年轻人不该这么想,不然谁来建设国家?嗡嗡嗡嗡,跟个不会休息的苍蝇似的。
当再一回听到这样的话,万云就没忍住了,皮笑肉不笑地问:“郑阿姨,宝生哥之前还跟周长城借了一千块钱,听你这么说,宝生哥最近生意应该很好,什么时候手头方便,能还一点呢?你也看到了,我跟周长城两人多难啊,穷得孩子都不敢生了。”
其实这些催债的话,不应该由万云说,因为是周长城借出去的人情,而且他们男人之间有自己的交情,万云是很少插手的。
果然,万云说完这句话,还在洗青菜的郑阿婆立马跟被蜜蜂蜇了一样,双脚弹起来,脸上尽是怀疑的表情:“怎么可能?我女婿可是大老板,怎么会找你们借钱!”
“你自己回去问他呗。”万云哼一句,上二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结果隔日郑阿姨来上工,一起来的还有江曼。
江曼掏出三十块钱给万云,说是去年因为没有暂住证,她被治安队的人带走,周长城帮忙付了一部分,当时没来及还,现在想起了,就过来还钱,请万云不要介意。
其实万云都不知道这件事,周长城那晚回来也没讲,可看江曼那副冷淡的表情,她察觉到一点距离感,再看看低着头的郑阿姨,霎时间明白她和江曼的交情有了新的转折,忽然觉得没意思,就收下了这三十块,淡淡说道:“我会还给周长城的。”
难怪丹燕嫂说女人难交朋友,原来是难在这儿。
已经安定下来,好好上了一个月的班的江曼,对万云的感情有点说不上来的复杂,不能单纯地说嫉妒或羡慕,就是复杂,甚至下意识有些不想和万云多见面。
刚到广州,在她最志得意满和最狼狈的时候,被万云见到了,万云好心,出力帮了她一把,过了年之后,还给她打听哪些工厂和公司在招会计,急自己所急,可正是因为自己落难的一切都让万云看见了,如今自己的妈妈还在人家手底下帮忙,昨天妈妈回来说了葛宝生欠钱的事情,那口气就堵在了江曼的胸口。
真心难受。
自己去年无头苍蝇一样,有求于人,是因为环境所迫,可如今一切也算是安稳下来了,怎么自己一家人跟周长城万云夫妇还有经济瓜葛!?难不成没有了这两口子,自己家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广州就容不下他们了?
江曼昨晚听了妈妈的话,辗转反侧好一会儿才睡着,早上就提出让她不要去万云那儿上工了,情愿自己每个月给亲妈三十块钱。
可郑阿婆已经在万云那儿领到一个月工资了,每天中午吃的饭菜又有油水,万云一点儿也不克扣她的口粮,郑阿姨早上忙完,中午带着葛澜休息,下午还能跟周围同她一样来广州帮忙带孩子的老人呱啦家常,打打小牌,别的老人都羡慕她能挣钱呢,要她帮忙打听万云那儿还要不要小工。
郑阿姨活了一辈子,终于感受到了靠自己双手挣钱的好处,不用双手向上朝人要钱,自尊都立起来了,尽管现在赚得不多,可花起自己赚的钱,她理直气壮,再没有寄人篱下的憋屈感,哪里会听江曼的?第二天该来还是要来。
尴尬也要来,是她们年轻女人尴尬,又不是她老郑尴尬,管她呢!
万云收了江曼的钱,又让郑阿婆进来,脸色冷淡,郑阿婆也知道自己在女儿和老板之间搬弄了语言,那一日也不怎么讲话,干完活儿就走了。
连着好几日,大家都维持着这样的状态,本以为万云会觉得不舒服,可没想到郑阿姨不开口,她觉得世界都清净了,后面便有些故意冷落她了,好端端的,把人逼成“坏人”。
纯粹的雇佣关系,不要沾惹人情,如此说话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