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大匠很是坦然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过往作为犯了国法,更为律令所不容,那就应该受到罪罚。”
张御道:“既然明知道是错,那为何还要犯呢?”
费大匠道:“世上明知道是错却还要去做的事少么?我也是如此,为了获取更多知识,也为了获取更高的技艺,更为了心中的理想,我挡不住这些诱惑。
但我在做些事的时候也自做好了被抓捕的准备,故是玄正令人来拘拿我时,我自便束手就缚,我也愿意接受因此带来的一切惩罚。
这些年来我做的研究都已经交给我的学生,往后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一样可以接替我走下去,我已经无有什么太大遗憾了。”
张御道:“费大匠应该知道不少事,你不走,莫非就没有人来逼迫催促于你么?”
费大匠回道:“准确的说,我也是走了的,但走得那个是我的替身,而我则留了下来。”
张御微微点头,这般就解释的通了。
费大匠道:“我如此做也是没办法,人活在这世间,有时候你不单单是要考虑自己,还要考虑亲朋故旧,我若无牵无挂,自然无需多多此一举了。”
张御道:“我这一次捕拿费大匠,除了要追究你和霜洲交通之事,还要问你一事,洲内如今有许多不在册载之上的造物人,关于这件事,费大匠你了解多少?”
费大匠道:“我听说过此事,但我对此并不清楚,我专研的是各类造物飞舟,造物生灵并非我所长,就算是这一次替代我的造物生灵,都是我的一个学生替我打造的。”
张御闻听他如此说,倒也不觉失望,其实要是费大匠真是清楚这里面的事,恐怕也没有机会让造物人代替自己离去,他道:“那费大匠可知何人或与此有事关么?”
费大匠想了想,声音放低了一点,道:“张玄正可以问一问副院主谭从谭大匠,或许能有所收获。”
张御眸光微动,他能理解费大匠的意思,所谓的问一问,其实就是让他查一查,他心下一转念,点头道:“费大匠放心,你虽然和霜洲交通,可是罪不及家人,无辜之人不会受到牵累。”
费大匠一怔,随即也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双手端起,郑重对他一礼。
张御关照外面人道:“带费大匠下去吧。”
待人走后,他深思了一下之后,便让检正司去调谭从的档册。
他之前与谭从打过两次交道,对这个人有过一些了解,不过那些隐藏在更底下的东西,那年需要去翻看这些不为一般人所了解的秘册了。
对于检正司来说,因为防备魇魔和寄虫的必要,所以对每一个人有影响力的上层人物都是立过一份详细的档册。
就算谭从是天机院副院主,可也同样身在此列,他的过去对检正司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这也是检正司遭人讨厌的原因之一。
检正司动作很快,得他吩咐之后,只是在三天之后就有专人从光州总司之中将秘档送交了过来。
张御拿到手之后翻看了一下,厚厚的一卷文档里面详细记录了谭从从少年到青年,乃至于从青年到如今的所有详细经历,而且极为详细,有些事情恐怕连他自己都未必能记住。
这位谭大匠是青阳宜州人,自学宫出来后便加入了天机院,其人从学工做起,后来一路升迁到了大匠,这经历看起来很是普通。
可是他注意到,当初宜州之乱,一名被魇魔乱了神智修士大肆杀戮平民的时候,其家人几乎都是死在了这场灾祸之中。
看到这一处,他不由想到了一些东西。
他耐心把这份秘档看完后,又从底下拿了一份簿册入手,这一份是有关方谕中的档册,此次他也是让人一并带了过来。
只是里面没有太多详细的记载,这是因为在档册录述之上,这位天机院院主是玉京调来的,过去的详细记录也只有玉京才有。
而且这个人也很少出来管事,平日就在工坊之内钻研造物,除了负责与上层沟通人事赏罚升迁之外,其余通常都是交给谭从等几个副院主负责。
只是他注意到,方谕中是有子嗣的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造物人无法繁衍后代,若这位果真是陈大匠口中的造物人,这些子嗣当就非是他的后代。
那是否有可能也是造物人?
他正思索之时,外面就人来报道:“玄正,洲府中有一位朱从事到来,说是奉洲府‘决曹司’之命前来。”
张御一转念,把袖一拂,将所有的秘档收入了紫星袋中,道:“请他进来。”
过不多时,一名年轻人走入厅中,这位在看到他的时候,不禁失神了一下,随后似不服输一般,把身挺直,拱手一礼,道:“可是张玄正么?在下洲府决曹从事朱错,此回奉命前来问询一事!”
张御淡声道:“何事?”
朱错胸膛一挺,道:“我代决曹司前来一问,为何玄正不经批许,就遣人捕拿天机院的大匠?”
凤湘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