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木临脱口而出的那声哥,让他不可思议,让他兴奋无比。
还有人记得他,是他最疼爱的弟弟,哪怕他离开那一年,他只有四岁。
孺慕亲情,千秋不忘,生死可替。
“你怎么不问哥,为何死而复生?”林柏临一边给林木临整理长发,一边问。
“那不重要了,哥,只要你活着。而且只要哥想告诉我,哥就一定会说,不是吗?”林木临还在摆弄鸭子。
“的确如此。”
林柏临不置一词甚久,接连叹了好几口气才开口。
“哥离开爹是知晓的,爹他……修炼邪术,残害人命,被我撞破,我跑去质问他,他竟然在我面前开诚布公,毫不避讳地承认他所有的罪孽。我和他闹翻了,威胁他向天下人认罪,不然我便替他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可爹太了解我了,了解我的软弱,知道我不敢去那么做,去赔上飞霄宗百年基业,知道我没有对抗他勇气,知道他是我爹,我便舍不得背叛他这份偏心……”
林柏临摸了一把脸上淌下来的泪,磨搓在手中。
“哥从前经常同你讲,将来你要做个剑斩奸佞,修行为生民立命的大英雄。结果,哥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我不能接受与他同流合污,也做不到送他上天下人心头的那根耻辱柱,所以我只能不声不响的离开,就当林柏临已经死了,带着这个秘密,埋进泥土里,烂在地里。”
一字一句都像一颗惊天雷炸在林木临的耳边,而此时的他除了眼睛还能瞪得瞠圆,且快要掉出眼眶,他感觉不到身体其他任何一个部分的存在,泡在水里一动也动不了了。
“我离开后,爹还是没有收手,他的野心害了很多人,枉送了太多人的性命。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自然不会放过爹,不会放过飞霄宗。我阻止不了爹,也阻止不了他们,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因为爹,害了真真他们全家人啊,就算我知道他的每一步筹谋,我也不会再因为他是我爹,便去包庇他血淋淋的恶性,他应该为他的过错付出代价了。真真他筹谋了这么久,此时已是天地人和,而飞霄宗大势已去,你我都无法挽回。我能做的只是赎罪,替爹赎罪。我也太了解真真了,他一定会手刃仇人,替他的家人报仇。爹,咎由自取,真真又不会伤害女子,娘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你,迁怒于你是必然之事。”
林柏临拍了拍林木临的肩膀,“但是木临,你别怕,我是你哥,便由我,替你赴死。”
林柏临一直跟随赵真回到飞霄宗后,他便明白,赵真要复仇的时机已经到了,他没想过要去阻止什么,只是他还是扔不下那份孺慕之情,尤其当林木临喊出那一声哥,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毫不知情的弟弟平白枉死。反倒是他,明知真相而懦弱躲避,他也该去赎罪。最重要的,死在真真的手里,他也心甘情愿。
看似林木临坐在水池中,平静的听着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宗门,实际上是外表荣耀华丽,内里已经烂透了的破烂,听着他刚刚死而复生的哥哥,要替他慷慨赴死。其实他的所有认知已经在林柏临短短几句话间全部坍塌崩溃,灵魂嘶吼,暴跳如雷。
“木临,哥会将你藏到平安的地方,好好活着,就当是为了我。”
林柏临走到池前,温柔而平静的注视着林木临的眼睛,那处两人唯一相似的地方。
一滴泪,自林柏临眼角滑落。
而林木临已经泪流满面。
而此刻林柏临已经以身践诺,护佑了他从小怀抱长大的弟弟。
赵真几乎已经快疯了,他的脑子里根本就消化不了江宥说的那句话,他的大师兄善良纯厚,勤勉正直,怎么可能会和林正仁这种人渣败类扯上关系。
“不是……真的不是,他在说谎,他真的不是……我的儿子啊……”江韵芷抽泣道,她害怕,她好害怕赵真发起疯来会再捅江宥泄愤,她只能一再否认,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