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月白长袍、腰系古拙长剑的仙人,乘上了回太阴的灵舟。
自从拜入宇文令门下后,顾青峥便一直居住在太阴峰上。
一开始,他分到了太阴殿前的一间小院,每日与院中几从灵植相对,只在固定的日子里,去往摇光峰上,与众弟子们一块儿学
习仙法。
顾青峥似乎并没有从掌门首徒这个身份上得到过多好处。
他的师父醉心修行,莫约小半年才会想起来他来,想起来时,会将他唤过去问问功课,指点一番。
等到他修为小有所成了,宇文令才渐渐看见他,一些需要下山的庶务,都交由顾青峥代替。
仙人远离灵源,修为会跌落,山下那些差事顾青峥完成地很艰难,说来并不算是师父的体恤。
除了这些外,他唯一拥有的不同处,便是徐宴芝会隔一段时间过来探望他,问一问他可还缺些什么。
他的那间静得连草木生长的声音都算嘈杂的小院,抬头望去,目之所及的地方一片白茫茫,棉絮般的雪花挤挤攘攘地落在半空中的透明的穹顶上,几乎找不到坠入山间的路。
白的刺眼,是亘古不息的大雪变做的太阳。
好像在每一次她来之前,顾青峥都只穿着单衣,抱着他的剑坐在院中,仰头看着那片雪太阳。
看着看着,院门口前会传来虚浮的脚步声。
哒——哒——哒——
那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她走得慢极了,踩在青石板上的每一声都在顾青峥耳边回响。
抑或他弄错了,那绵绵不断的回响,来自他左胸中与太阴山上的雪一般永不停息的心脏。
“青峥。”
小院的门会被一只澄净无暇的手轻轻推开。
顾青峥会先听到她的声音,再看到她的手,最后她的脸。
他应该叫师娘的女人,总是会站在门前,披着白色的、如团团雪制成的披风,笑盈盈地望着他。
顾青峥望着她,周遭的惨白都无法阻拦心底那肮脏阴暗的黑泥潭将他吞噬。
她为什么能笑得出来呢?
她为什么能自如穿上宇文令道侣的躯壳呢?
灵舟降落在太阴峰。
顾青峥带着他的剑,往他的小院走去。
后来他有了邻居,他的小院不再如同寂灭的另一方天地,闵道一时常在隔壁咋咋呼呼地大声与他说话,顾青峥只有动用仙法才能重获宁静。
只有徐宴芝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再出现过了。
想到这里,顾青峥停下了脚步。
他走之前,确信自己仔细地关上了小院的门,此时却看到这扇门开了一条缝隙。
右手握上了腰间长剑,顾青峥推开了门——
“你回来了。”
徐宴芝站在小院中,怡然自得地低头在灵植从中寻找着什么,她头也不回地开口说话,熟稔到仿佛这里是她的地盘,而顾青峥才是那个闯入者。
顾青峥按剑的手顿了顿。
片刻后,他放下了右手,安静走到徐宴芝身旁。
雪光刺目,她的长睫像银白的蝶,倒映着光,柔顺地歇在她蜜糖般的眼眸间,或许她脸颊上的细小绒毛也是那蝶落下的粉末,模糊了徐宴芝的轮廓,教她看上去近乎要融化在光里。
她似乎正在专心地在灵植当中找寻着什么。
顾青峥的视线落在地上,有几缕小小的白色花朵的残骸横七竖八地四散开,他盯着残花,问道:“夫人许久没来过这儿了,可是有事?”
“嗯,想来你就要下山了,过来瞧瞧看,可带齐了丹药。”徐宴芝说着,直起腰来,扬了扬下巴示意顾青峥看向檐下处,“我正巧去了一趟玉衡峰,也给你带了一些新药过来。”
“唔。”顾青峥不置可否,随着徐宴芝一块儿看向檐下那只匣子,“多谢夫人关心了。”
徐宴芝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扭头冲他笑笑,眼尾弯弯,露出一排白净小巧的牙齿。
“盏室花离旧城极近。”她的声音带着引诱,倏然变得极大声,在顾青峥心头回荡着,“你可要……”
可要如何?后头两个字,似乎被徐宴芝咽了下去。
说完这句话,像是完成了任务,她抛下顾青峥,随意地朝小院外头走去。
似乎因为腰肢柔软,她行走时会不自觉地轻轻摆动着身体,洁白的长裙温顺地包裹着她,裙摆飘动,像风中的寒来花。
顾青峥移开了视线,他看着院中茂盛的灵植开口道:“对了,方才在天枢峰上遇见了徐师弟。”
背对着他,徐宴芝停下了脚步。
“他要我向您带句话,上次他说的事,您还记得吗?”
徐宴芝微微皱起了眉头,偏头道:“我的家事,倒是劳烦你费心了。”
说罢,她加快了脚步,离开了小院。
太阴殿占地极大,若不使用仙法,从殿前走到殿后,莫约要两个时辰,今日徐宴芝再没有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