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时,边检人员悄然增多,放行速度缓慢,不久,四辆加长卡车抵达入口接受检查,三辆装满大理石片,一辆载乘十来个工人,挨挨挤挤在睡觉。
检测系统显示正常,禁毒犬也无发现,所有报检手续齐备,查不出可疑之处,斟酌间,开车司机明显的不耐烦,嘴里叽哩咕噜的,这反倒引起了父亲及队员们警觉。他们再次查验大理石片,切割形状相同,父亲一块块拿在掌中掂量,感觉有重有轻,挚起轻的对着太阳光照,内里有一团阴影,余光瞟向那车工人,果然神情有变,他悄悄给队员使个眼色,猛得将石片往地面狠摔,随着一袋海洛因在破裂处显露,首辆车中的司机欲踩油门闯关,被迅速擒住,队员们拔枪相向并大声喝斥,载乘的工人同时间跳车逃窜,我父亲直追其中一个而去,这些大毒枭的画像早刻印在脑子里,化成灰也认得,在刘罗汉先开枪之际,果断的当场将他击毙。
这件案子实在太大了,除去缴获的二百三十公斤海洛因,还有刘罗汉的死。
刘罗汉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刘蒙坎傍靠佤联军,性格残酷狡诈更胜他的父亲,报复心极重,曾将一个缉他毒品的警察及其妻子毁容后再砍断四肢,丢于力昔公安局门前扬长而去。
这次除去损失惨重的海洛因,还有杀父之仇。
局里下午开了许久的会,到黄昏时组织上才一致决议,为了保护我的父亲,安排他带着母亲和我离开力昔县,举家迁移到别的省份去生活,并且要尽快离开,一切行程高度保密,连参会人员都不知我们何时要去往哪里。
香喷喷的馄饨端来,大家围桌吃的时候,我听父亲笑着朝母亲说:“以后就有时间多陪你们,你不是还想回上海看看吗?”
杭州人则说:“以后吃不到嫂子包的馄饨了。”
母亲掩饰着高兴:“来日方长,一定有再相会的时候。”
你问我当时的心境,一定是比母亲还要高兴的,哪个孩子不想让父亲整日里陪伴自己玩,而且他还是击毙毒枭的大英雄。
吃完馄饨,他们离去后,母亲就开始收拾行李,又问父亲明天几点的火车,订的是中午十一点到昆明的票,她这才想起来,明天是我十岁的生日,往年韩梅都会提一盒蛋糕来给我庆祝,母亲赶紧给她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到第二天早晨八点钟左右,韩梅打来电话,说在城北汽车站,希望我父亲去接她一下。这里是有疑点的,她是个节俭的性格,每到力昔都搭农场的便车,她又怎知我父亲在家,再往深处想,她十年来见过我父亲的次数五个指头都能数过来,哪好意思张口让他去接,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的分析,当时全家被我的生日及调迁之喜所笼罩,反想着这样更好,开车去接可以节约时间,尽快地吃完蛋糕,我们也能提早赶火车。
城北汽车站距我家不远,算上堵车半刻钟足够了,但过去四十分钟也没见父亲带着韩梅回来,母亲坐不住,站在阳台上朝外张望,忽然紧张的跑进房来,让我赶紧从后门走,到公安局找禁毒副队长王凯,她捧着我的脸猛亲了一口,我还以为是找他来给我过生日哩,屁颠颠的就去了。
王凯听说是母亲让我来找他时,我还是头回见一个人的脸色在瞬间难看的像见了鬼,他气急败坏地命个女警察守住我,气急败坏地叫上其它队员,包括昨天在我家吃馄饨的那三人,挎着枪气急败坏的往外跑,出门槛时被绊倒,狠狠摔了一跤。
我当时还忍不住笑出声来,有够没心没肺的,现在说给你听时,你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吗?
我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第三章 萧龙
一位叫雷鸣的警察陪我准时坐上开往昆明的火车,还是卧铺车厢,白床单白枕头和叠成四方形的白薄被,显得那么干净。
窗外的风景动起来,很快就出了站,经过县城的边缘,能看见破旧的矮房,扬尘的马路,行驶的车辆,慢慢走着的人们,还有夹尾巴乱窜的野狗,浮光掠影的一瞥后,满目淡青的田野。
雷鸣紧绷的身躯开始舒缓,明显松一口气,他紧急接的任务,除在财务那预支了些钱外,什么也没带,便叫住推着小车经过的列车员,买了毛巾牙刷牙膏、矿泉水、鲜花饼,茶叶蛋,一串香蕉,问我想吃什么,我不讲话,侧头望向外面,列车员热情的推销:“这是云南十八怪,有各种口味的糕点和果脯,孩子都喜欢吃!来一盒吧!”他很爽快的买了,放在小桌上。看见我突然站起来,立刻问:“怎么了?”
我说要去厕所拉屎,转身穿过狭窄的过道,厕所空着,走进去把门锁死,先前一定有人拉过屎,那股子鲜臭还没散完,却顾不得这些,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用红线穿的弥勒玉佩,攥在掌心,蹲下腿把头埋在手里,玉佩贴紧嘴唇,有一缕淡香,是母亲经常抹的雪花膏的味道,我的眼泪像自来水往外涌,先压低声哭,后就是嚎啕大哭了。
我虽然才十岁,兴趣是玩变形金刚,但我并不傻,甚至挺聪明的,这得亏母亲长久以来耐心的教导。
她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但并没有把我养成温室的花朵。四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