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把持朝政那时,如今也还是京中有一席之地,平常官宦人家都要敬上三分的。
吴家旁系的二位老爷交到徐致手上的事儿,是一桩药材买卖的生意。
这生意已经是那二位做熟的,原本放到徐致手上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可没曾想,这好端端跑了两趟,赚了些钱在手上之后,一来就来个大事,手上赚到的钱可能都要赔出去不说,还要多吐些出来才能摆平得了此事。
这事在心上压着,钱氏如何能不头疼。
云姨娘不知道内情,生怕再惹钱氏不喜,战战兢兢陪坐着,只挑些不会出错的玩笑话说着逗乐。
钱氏抿了口茶,把心头的躁意压了压,随口问道:“你从前在膳房的时日不短。可知道有哪个厨娘药膳做得好?”那批药材砸手上实在可惜了,越放越轻贱,不如挑些出来,做成药膳给老夫人和表姑娘补补身子。
云姨娘勉力思索:“这平常菜式各有各的拿手活儿,说起药膳,还真没怎么做过。只听说早几年表姑娘身子不大好时,三公子特地寻了老大夫来给她调养,那大夫有到膳房交代过。”
听云姨娘提起徐弘简,钱氏身子一顿,想起这棘手之事终究是要落到刑部去办。
但宋氏去寺中礼佛后,钱氏与大房更是不怎么来往,和朝宁院也没什么交情,连个人手都安插不进去,何谈其他?
在各家行走时,钱氏也是听过徐弘简在外的名声的。
那般人物,同他们二房感情又淡薄,如何才能让他透露些许呢。
云姨娘还轻声地继续说着:“……几年前的事不知谁还记得清。不过我记得有个小丫头在膳房讨那个老厨娘喜欢,从她那儿学了不少。说起来也真是巧,就是上月进朝宁院的小通房。”
一
云厚雾重的日子,又是在冬天,天便黑得格外早。
白日里走了许多家铺子,回府后绿莺伺候着苏苏好生泡了会儿,又给她捏了捏肩,解了乏累。
新买的膏脂香气馥郁,取一些抹在肩后,周身都笼着这香。苏苏闻了闻,很是喜欢。
外面的风声一紧,廊下的灯火便跟着晃动,暗黑的影斜斜地投在窗上。
“夜里怕是要下雪,要多备几个汤婆子。”红鲤絮絮叨叨念着。
苏苏手中正抱着一个,屋里已经烧得热热的,寝衣也齐整地穿在身上,她本不冷的,可红鲤非要塞给她。
苏苏仔细嗅了嗅,好像能闻到一种特别的味道。那是下雪前独有的气息。
恍然间,苏苏仿佛看到徐弘简从风雪中归来的样子。
不知他的衣衫上落了雪,闻起来又是什么样的。
徐弘简归来时,大雪纷飞,雪花如纸片一样层叠着落下。
朝宁院的灯在雪中亮着,黄色的光在雪影中投在他的脚下。
青木刚取过徐弘简脱下的大氅拍了拍,一个小丫鬟无声无息地走上前来,捧着一个汤婆子交给青木,让他转呈给徐弘简。
青木的表情有些古怪,交到徐弘简手上,才慢吞吞地说:“是姑娘给的。”
徐弘简接过。
手中的热意传到四肢百骸,连他的心也变得滚烫起来。
徐弘简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放到鼻尖轻嗅。
一股浅淡的香气从指尖散开。他眸底闪过一道暗色。
第10章 学乖
夜色浓稠似墨,穹顶飘落的雪花静静地妆点着沉睡的京城,把夜里该有的、不该有的声响都给掩盖了,耳中只剩簌簌雪声。偶有树枝承受不了雪堆的重压,扑地一声将落雪卸下,这才稍稍显出生意。
徐府各院落中的屋舍也大多熄了灯火,只在主子安睡的房间外还留有几盏照明的小灯,守夜的奴仆蜷缩着窝在炉火旁取暖,也都恹恹地生了困。
朝宁院,徐弘简所在的书房还亮着灯,是一片雪白寂静中唯一灯火通明的房间。那亮光在夜幕中显得格外惹人眼。
苏苏卧在床上,能看到窗上映出来的那丁点儿微黄。
蓬松柔软的被褥裹着她的身子,原本应是舒适暖和的,苏苏却觉出了些许燥热。
她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手攥着锦被边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扇窗。
先会儿为何要想着让人拿汤婆子给他?
青木照料起人来是万分细致,从不出错的。何况这样冷的天,但凡长了眼的都知道是落了大雪,如何就缺了她这儿的一个汤婆子?
摸摸心口,那儿鼓鼓胀胀的,一颗心在胸口蹦得不停。
书房内,青木把汤婆子递给徐弘简之后,仿佛徐弘简手中抱着的是块烫手山芋似的,隔一会儿都要悄悄地瞧上那么一眼。
这也不怪他。谁让这书房总是冷冷清清的。
在从前,就算是严寒的天气,公子也只让烧一小炉炭,还叫人放得远远的,生怕那炭火离他太近,扰了心思。
屋子里冷一些于处理公务有益,青木是知道的,可他不明白公子为何自苦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