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白芍没事就好……
“白芍,先留在原地,不要起身,更不要轻举妄动。”
她制止了白芍想来自己身边的举动,怕她们稍一动作,被视作挑衅,继而激怒梅先生,引来更大的麻烦。
“可是你受伤了……”
一句话将白芍定在原地。
她拧着眉,定定地望着满身伤痕的谢挚,只觉谢挚身上的每一处伤都仿似在一寸寸割着自己的心,极心疼地低声说。
或许是因为谢挚掠向沉烟阁内部,想以宝物威胁梅先生的举动惹怒了他,也或许是梅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了灭绝气的威力,谢挚受的伤远比白芍重得多,身下已经积出一片暗红的血泊。
“不要紧,没事的,我之前受过的伤比这重的也有许多,并算不得什么。”
谢挚说的是真话,方才灭绝气贯穿了她的血肉,但并没有伤及她的内脏,只是看起来吓人,流的血很多而已,实则并未危及性命——梅先生留了情面,没有下死手。
白芍闻言却并未得到宽慰,神色反而愈发难过,“小挚……”
“嘘——”
谢挚忽然神情一凛,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白芍噤声。
白芍并没有困惑多久,因为她很快也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波动震荡开来——
有人来了。
一张矮矮的软轿被团团云雾包围,如鬼魅一般飘浮在半空当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沉烟阁门口。
它逆着光,身后是繁花似锦的会光市,在地面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影子忽然融化了。
因为不知何时,外面正在缓缓地暗下去。
“铛……”
击锣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谢挚与白芍同时脸色大变。
这是打更人击锣报时的声音,会光市中,一夜仅鸣一次。
外界天亮了。
只在夜晚开放的会光市,就此关闭。
她们没能及时出去,滞留在了地下黑市,这华丽瑰美的花灯烛照下,血与毒流淌之地。
在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中,谢挚闭了闭眼睛,感到阵阵晕眩。
来人已经很清楚了。
是梅先生。
并无生灵抬轿,这张貌不惊人的小轿子被云雾簇拥着,灵巧而轻快地滑了过来。
云雾组成一只大手的形状,随意地扔下一个人来。
那人伏在地上,苍白着脸低低咳嗽,手中金锏随之坠地,发出“当”的一响。
谢挚记得这张脸。
她前不久,才刚刚在阳凡慧通寺见过她。
是那个蒙面女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跟踪她们来会光市了吗?这个捕快怎么如此阴魂不散!
“喏,这是我来时发现的人,”
轿中的生灵轻飘飘地说,“她好像在追踪你们,我便顺手抓来了。你看看,你们俩认不认识?”
“……认识。”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但谢挚还是艰难地试探道:“您是……您是梅先生?”
“不错。”
梅先生并不掩饰,答得直截。
“我便是会光市与沉烟阁的主人,大家都叫我梅先生。”
梅先生的嗓音应当是被刻意处理过,为叫人辨识不出,听在耳中模糊而又怪异,如果前一个字像声音稚嫩的孩童,后一个字便像垂垂老矣的老叟;前一个字像妙龄女子,后一个字则像壮年男人。
“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还是老实点好。”梅先生忽然意有所指地说。
“否则,只会落到比现在更惨烈的地步。”
“……”
谢挚浑身一僵,慢慢收回按在胸口处的手。
她想唤出小毛驴,借由它的空间术法,载她与白芍逃离此地。
没想到,却被梅先生一眼看穿了。
之前不论遇到怎么样的逆境,谢挚都从没有灰心丧气过,但这次,她真的感到了什么叫做无计可施。
正面对敌即便再艰险,可敌人总是确定无疑的,只要打败他,便能取得胜利;
但在这诡异的沉烟阁里,谢挚甚至都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便已莫名其妙地被自己的灭绝气洞穿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