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簌簌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哭得头重脚轻,身子摇摇欲坠,连坐也坐不稳。沈鸢咬着下唇,一双浅色眼眸悲愤交加:“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为什么……”
她只是在一个雪夜中救了一人,沈鸢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多管闲事,不是多看了谢清鹤一眼,是不是一切就会和现在不一样了。
她或许会如沈父所愿嫁入苏家,会陪着苏亦瑾走完最后一程,留在苏家帮助苏少夫人操持家务。
或是和苏亦瑾和离,走遍五湖四海,在圆圆满月时为她送上荒漠的沙子。
那是她本该肆意自由的一生,而不是如眼下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困在九重宫阙。
手上沾满鲜血,日夜被噩梦困扰。
谢清鹤盯着沈鸢的背影。
半晌,他哑声:“你就这么不想留下他?”
沈鸢不语,她又躺回榻上,背对着谢清鹤,任凭泪水落在枕上。
谢清鹤嗤笑一声:“你若是真不想留下孩子,就不会醒来第一眼就去看他了。”
沈鸢遽然睁开双眼,恼羞成怒。
是被人猜中心思的气恼羞愤。
沈鸢别过眼,怒目切齿:“你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我的。”
在孩子出世前,她还是有机会。
谢清鹤俯身,视线一点点在沈鸢脸上掠过:“你可以试试。”
他伸手,拂过落在沈鸢脸上的青丝,谢清鹤声音阴沉。
谢清鹤唇角挽起一点笑。
“元家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元……”
“谢清鹤!”
沈鸢忽然坐直身子,泪水从眼角滚落,“你想对圆圆做什么,你若是敢动她,我、我定不会放过你。”
她哭得撕心裂肺,语无伦次,“你不能动她,你不能!”
沈殊有多喜欢圆圆,沈鸢不可能不知道。
她几近崩溃,一只手紧紧抓住谢清鹤那抹明黄色的袍角。
谢清鹤低头,漫不经心握住沈鸢的手腕,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
谢清鹤和沈鸢十指紧握。
好像他们只是这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一对夫妻,好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嫌隙。
谢清鹤声音温和。
“那就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
沈鸢呢喃,双眼蒙着一层朦胧不清的薄雾,她轻声哽咽,“生下来,你就会放过圆圆吗?”
谢清鹤扬了扬眉:“嗯。”
沈鸢怔怔盯着窗下悬着的雨链,许久,她轻声道:“……好。”
沈鸢有气无力点点头,“我会生下来,我会生下来。”
谢清鹤眉心稍拢。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殿中又一次点起安神香。
谢清鹤一直等到沈鸢睡去,才起身往外走去。
苍苔浓淡,青石涌路。
崔武侍立在廊下,遥遥瞧见谢清鹤的身影,忙不迭上前:“陛下,你的伤……”
谢清鹤从台阶上摔落的时候,右手几乎摔断,可沈鸢却是毫发无损。
谢清鹤只简单裹住掌心的伤口,不让血丝渗出,而后又匆忙往棠梨宫赶。
崔武垂首敛眸:“虞老太医已经在养心殿候着了。”
谢清鹤颔首:“朕知道了。”
他转首,目光似有若无掠过那扇紧闭的槅扇木窗。
谢清鹤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想起沈鸢刚救回自己的时候,那时每每谢清鹤出门,沈鸢总会站在门前,目送他离开。
有时甚至只是去一趟隔壁田家,沈鸢都会忍不住千叮万嘱,唯恐谢清鹤出事。
后来。
后来他再没见过那样的沈鸢,也不再在她脸上看过那样关怀的眼神。
不知从何时开始,沈鸢对谢清鹤只剩下惶恐不安,只剩下恐惧害怕。
雨幕清寒,空中摇曳着秋桂的香气。
雾气渐渐散开,露出殿宇巍峨的一角。
檐角下的铁马叮咚作响,清脆空灵。
谢清鹤目光穿过廊庑,深深望着那扇木门。
良久,他轻启薄唇:“今日之事,不许往外透露半个字,违令者杀。”
崔武毕恭毕敬:“是。”
“沈贵人身边再添三十人,若是她有什么差池,他们也不必留了,这事不必瞒着她。”
谢清鹤知道沈鸢心软,知道她放不下圆圆,知道沈鸢不会眼睁睁看着宫人因为自己受牵连。
他终究还是赢家。
谢清鹤会如愿以偿,会和沈鸢有一个孩子。
沈鸢最后也会心甘情愿留在宫里,留在谢清鹤身边。
谢清鹤对此深信不疑。
……
沈鸢的肚子渐大,将近临盆之日,沈鸢的精神越发不济。
有时夜里醒来,沈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