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气管拔管后的第四天,喉头水肿已减轻,声音有点沙哑,楚非昀用尽全力诉说着自己再一次抓住幸运。
跨过生死,是幸运;爱人在身边,是幸运。
但男孩实在太过虚弱,只是动一动膈肌、发出一句近似于气声的短语罢了,血氧瞬间掉到92!
吓得秦风赶紧用手轻轻点着他的嘴角,让他别说话:“嘘,你别说了,我都懂。”又突然灵光一现:“你别发声音,用唇语,你说我猜。”
男人说话时,n95一鼓一鼓,像金鱼的腮。
重回人间,楚非昀对一切百看不厌。眉眼轻轻上挑,无力搭在床边的手指,轻轻捅捅男人的口罩,动了动嘴唇说了三个字。
“你说’谢谢你’?”得到男孩微点头表示正确后,秦风马上回答:“傻瓜,唯有你有这权力,永远不对我说这句话。”
甘愿为男孩奉献一切,何况俯首称臣。
在“我想你”、“我爱你”都被一次看出,并得到相同的反馈后,楚非昀对这游戏的兴趣变得极大,眼波流转间,越看越不像重病初醒,皮肤也微微发着亮。
虽然秦风一再问他累不、要不要停一会,都被他拒绝,目光充满挑战:“怕输么?”
骨子里的不服输,看似无聊透顶的游戏,双方也要比斗一番。
男孩再次嘴唇轻启,这次是“男妈妈”。
“是的,我是。”男人浅笑着,却在心里重重做出第一千次承诺。
可男孩却轻摇着头:“我才是。”
在梦中,他明明听见了男人的悄声低语,索取的爱如羽翼,但凡还有一口气,他想学着把这男人守护好。
男人再次轻抚他。又弱又逞强?他要赢,就让他赢。
宝贝没有母亲,他是宝贝的爱人,在此以上还要成为宝贝的保护者、他的母亲,管理着男孩的一切。
让他无法失去自己,就像孩子的求助与依赖。况且自己也离不开他,两人一世纠缠。
眉眼柔和地轻捻着对方指尖时,秦风的脑海里已做好一切计划:从宝贝尽快康复开始,不能再出一丝错。
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下走去时,陈英一直在思考,究竟在哪一步出了错?
明明从小到大,儿子既聪明又顺从。他们很幸运生下了智商很高的孩子,逻辑能力很小时便严谨得不像个幼童,他们从来没把他当孩子看。
可一个比她矮一点点的男孩,突然从楼梯下方冲上来,差点撞进她怀里。
她抱着那少年时,在他愤愤不平的神情里捕捉出一丝委屈。
这时,从楼梯上传来另一串人的脚步声:是儿童病房的医护,还有个30多岁的女人,眉间难掩疲惫。
她先是感谢了陈英,又上前想拉起孩子的手:“跟妈回去。”
“不回!”进入反叛期的男孩,一把甩开妈妈的手,理不直、气也壮得像头牛。
隔着半层楼、孩子在上、妈妈在下,对吼了好几句。
其中不乏那两句经典名言“爸妈一切都是为了你”,以及“你们生下我时问过我了吗”、“你们这叫爱我?”
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答案纠结不清。
但妈妈先软了下来:“对不起,妈妈真的爱你,真的很担心你,但看来方式不太对。你回来好吗,爸妈和你商量。”并蹲下来、张开双臂。
那孩子给抱住他的这位老阿姨投去个眼神。她也鼓励地拍拍孩子的肩膀,还有旁边温柔的护士姐姐们的鼓励。外人的目光下,他回到了母亲怀里。
不管他们最终问题有没得到根本解决,但起码他们打开了沟通的通道。
看戏容易,看自己难,她回忆一下二十年前,不到十岁的秦风会这么吼出,对父母的爱的需求吗?
不会。他只会捧出一张又一张优异的成绩单,或是市级到国际级少年比赛奖牌,告诉她,他将在下一学年跳一级,或与她报备,假期参加到哪里的研学、科创小组,以提高什么能力。需要的只是她的资金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