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为命,我也是靠我自己的手艺赚钱吃饭的。”
这话让裴惠容一愣,整个人似乎呆住,沉默许久,眼睁睁看着尹素向她叉手行礼告辞,随后带着包袱行李转身离开,而她始终伫立在原地,神思不知飘向何处。
第二日,裴惠容坐马车前往了一趟城西绣坊。
如今天下虽烽烟四起,但战火尚未蔓延到此地,况且自从谢慎在麒州登基为帝,公卿百官能走的能来的都尽量携家带口赶赴这座小城,让它成为实际意义上的大崇都城,比起从前竟反而更显繁荣。尹素在绣坊颇为忙碌,只与裴惠容打了声招呼,便无暇深聊。裴惠容在旁注视她一阵,才再次坐上马车回到白云寺。
寺院内钟声悠悠,倒是巧得很,今日的白云寺来了许多身份尊贵的香客,几乎都是高门大户出身的贵妇贵女。她们家族庞大,族中亲戚无数,现而今都因为战乱失散,得不到一点消息,谁心中不能焦虑,于是相约来到庙里烧香拜佛,祈祷自己的亲友能够平安无事。原本她们只是平静地在佛像前诉说,当中不知是何人忽然轻声抽泣起来,不一会儿哭声传染,所有人都再也忍不住,涕泗纵横,泪如雨下。
裴惠容和她们是差不多的出身,栩阳裴氏之中也有好些她的亲友下落不明,更别说她的亲生女儿谢缘觉到现在还不知安危。她看着她们抱头痛哭的情景,百感交集,长叹道:“眼泪求不来平安,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早在裴惠容还未与谢慎和离之前,她作为睿王妃,与在场不少贵妇贵女都有过接触,彼此相识。当这群妇人转过头,看清她的面容,全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称呼于她——尽管裴惠容与谢慎已毫无关系,但当今太子谢钧仍是她的亲生儿子,母子血缘永远不会改变。她们反应过来,遂立刻上前向裴惠容行礼。
裴惠容道:“如今国家遭难,并非天灾,而是人祸,祈求神佛不过是无用之功。若想天下恢复太平,我们也该出一份力。”
“我们出力?我们能如何出力?”
裴惠容回寺途中本来已有想法,欲给朝廷捐些财物支援前线,此时也劝起了她们。一来,早日剿灭叛军,平息战乱,本就是众人共同的愿望,二来,谢钧刚刚被谢慎册封为太子,她们也怀着讨好太子殿下的母亲的心思,便同意裴惠容的提议,回到家后收拾自己大部分的金银首饰,都献给了朝廷。甚至又过数日,在裴惠容的引领下,众人还约在白云寺办起粥棚,施粥给逃难到麒州城的百姓。
要知裴惠容身边护卫仆从,全是谢钧与谢铭的心腹亲信,而谢铭前不久已领兵在外作战,此事当然立刻传到谢钧的耳中。他沉思一阵,嘱咐了部下几句,在他的暗中助力之下,此事传得更快更广,裴惠容声名远播,麒州城中人人称颂其贤,连天子谢慎也有所耳闻。
那日,谢慎忍不住与谢钧提起裴惠容,话里意思似是有意要接她回宫——要说谢慎与裴惠容多么有感情,他有多么记挂着这位曾经的妻子,那倒不至于,但他当年休弃裴惠容,并非出于本愿,全是因为迫于谢泰的压力,一想到谢泰,他便不免想到自己前数十年那过得小心翼翼的压抑而又痛苦的人生。
如今他终于登基为帝,拥有无上权力,他恨不得事事都与谢泰反着来。
当初谢泰逼他休妻,现在他偏偏要重新纳裴惠容为妃。
况且近来裴惠容确有贤名,接她进宫,倒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你先去见你母亲一面吧。”他对着谢钧道,“让她提前做个准备。”
谢钧闻言大喜,谢恩过后,次日一早便立刻前往白云寺,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母亲。
出乎他的意料,听闻如此喜讯,裴惠容脸上却不见一丝笑意,平静道:“圣人难道不知,我早已出家为尼,如今法号静慧吗?”
谢钧道:“这有何妨,无论是谁,出家都可随时还俗,全凭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