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哥和大嫂唉声叹气,仿佛天都要塌了。孩子对大人的情绪特别敏感,吓得挤成一团,都瞪大眼睛观察着大人的表情。
赵红卫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他沉默地喝了一瓢水,说:“都说南边挣钱,我反正在家没事,也出去闯闯。要是能挣到钱,还有什么发愁的。”
赵大哥看向赵红卫,眼中有愧疚有期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重重叹了口气后盯着地面装雕塑去了。
赵大嫂靠在床头,虚弱地说:“你出去,灼灼在家?灼灼比男孩儿还皮,小芳看不住她。今天是没出事,万一以后她带着大宝出事了……”
赵红卫的眉拧得更紧了,下意识说:“这不是大宝把灼灼丢河边了吗?灼灼要是掉河里了,现在他就少了个妹妹!”
赵大嫂噎了一下,过了会儿又说:“我这胎弱,受不得小孩儿闹,三个孩子怎么带啊。”
赵红卫浑身浸透了淤泥和河水,散发着腥臭的味道,衣服又湿又粘,像是被癞蛤蟆的黏液包裹着。他站在门口,夜风一吹,心都凉了半截,半晌沉声说:“我带灼灼一块走。”
第154章
墨蓝色的天幕上点缀着几颗星星,月牙细小,像是指甲盖掐在蚊子包上印出来的痕迹,夜风习习。灼灼脑袋一垂,没骨头似的瘫在赵红卫怀里,无知无觉地被他带出了家门。
赵红卫背着铺盖卷儿,回头看了眼赵大哥,挥手让他别送了。走了几步,风送来一道无奈自怨的声音:“弟啊,是哥没本事。”
赵红卫扬了扬手,朝着前方大声说:“回吧!”
灼灼一个激灵又被惊醒,茫然地看了会儿昏暗的景色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抱着。她仰头,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
不认识。
灼灼立刻举起小手,抱住上方的脑袋往下拽,抻着脖子去看。
赵红卫脖子一梗,重新把脑袋抬起来,拧眉呵斥,“干什么你!”
灼灼不怕他,奶声奶气地凶回去,“干什么你,赵红卫!”
“天天赵红卫赵红卫,我是你爹!叫爸爸!”
灼灼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我是你爹!”
尖细的童声传出去老远,惊起一连串的狗叫。
汪汪汪!汪汪汪!
灼灼有点怕怕地缩在赵红卫怀里,被他故意吓唬,“以后你就跟着我过了,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
“扔了”两个字在舌尖滚了滚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沉下声音恐吓,“就把你的屁股揍开花!”
“把你屁股揍开花!”
灼灼奶声奶气地杠完,眨眨眼,又眨眨眼,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稚气地说:“你去哪?灼灼不跟你一起。”
“我是你爹,你不跟我你跟谁?”
“哼。我跟姐姐一起过,不要你。”
想着已经攒到的两毛钱,灼灼骄傲地说,踢着腿就要下来。
赵红卫一条胳膊就把灼灼箍得紧紧的,或许是因为用力,他的声音也紧绷着,“下去你要去哪?回去?那不是你的家。”
他又强调了一遍,“那不是你的家。”
灼灼挣扎的动作小了,她歪头看着赵红卫,感受到了他的落寞和迷茫。但是,灼灼才不想哄他,她稚气地问:“那不是你的家吗?是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哼。”
别以为她不懂,爸爸就是要养女儿,不养就是遗弃罪,要坐牢!
赵红卫觉得灼灼的话像一只只小匕首,嗖嗖嗖扎他的心。他沉默了一会儿,那点子伤春感秋全给扎没了,特别直白地说:“哪里是我的家?那是赵红旗的家,和我赵红卫没关系,和你赵灼灼也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要和我一起去流浪了!”
话说出来了,脑子特别清醒地认识到了现实,也就没什么好难过犹疑的了,从昨晚就压在赵红卫心头的大山也被扎成粉末随风飘散了,他迎着朝阳笑了起来,低声说:“老子还没结婚,就先带着个小拖油瓶出去讨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