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国以马鹿为祀,火符为焰,成熟的瓜果数十车,推入大街小巷,家家户户的桌案上都能放下几颗泛着清甜香气的果子。
时间流逝得太快,快到记得真相的人越来越少,而历史的记载里,相信湖
族的人越来越多。
那是云绡给钟离湛准备的生辰宴,后来变成了欢庆他死去的圣仙节。
然后,云绡看见了她自己。
画面转变得太快,她的灵魂突然就被带回到了一个熟悉的环境里。
云绡的印象深处,她曾在这所宫殿里住过一段时间。
而此刻,颇为受宠的妍妃正在痛苦地生产,云绡看见她冷汗涔涔,不断哀嚎,望向自己隆起的肚腹眼神痛苦又痛恨,厌恶又悲哀。
云绡早就知道,在她猜出景妍是曦族长老之后,她就知道景妍并不高兴她的出生,而对方一直以来对她的厌恶,也不是因为生下她让自己的肚子上爬满了可怕的纹路。
可此刻云绡看着景妍眼底的怨恨,她还是觉得苦涩,倒不是她对景妍还心有不甘,而是她的心变得柔软了。柔软到,她为尚未出生的自己感到可悲。
云绡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出生。
灵魂被诛神剑划开的伤口,于此刻后知后觉地传来了疼痛,云绡看着赤条条还沾染着血迹的自己,助产的嬷嬷将她翻了过来,拍着她的背想让她哭。
云绡看见她的脊骨处,一道淡淡的红痕仿佛薄纸划破的伤口,细微的伤口里,祝咒浅浅,汇入了她的身躯。
嬷嬷咦了声,伸手抹了一下,连带着她身上脏污一并抹去。
婴孩的背上光洁,没有半点痕迹。
云绡却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她认得那祝咒的字迹,也知道那道痕迹的位置,恰好就是诛神剑划破她灵魂的地方。
钟离湛说……她的身上有剑意,只有她才能拔出将他封印于禁地之下的剑,也只有她,能唤醒沉睡数千年的他。
那道剑意,尚未斩杀它的主人便擦过云绡的魂魄,而钟离湛的剑,不论由谁支配,都不会滥杀无辜。
那是附着在剑上的力量,是钟离湛的慈悲,叫她灵魂上的伤口跨越两千余年,补偿于她。
所以她从来受伤都能很快愈合,所以……是钟离湛救了她,也只有她能救钟离湛。
一切,皆于冥冥之中的注定。
这才是苍天不忍,给予钟离湛的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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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绡绡!”
“绡绡——”
呼唤声由远及近,云绡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时还有些恍惚。
她是在听到婴孩时期的自己发出了第一声啼哭时眼前一黑,五感尽丧,昏厥过去的。
而后魂魄浮浮沉沉,仿佛在黑暗中度过了很长时间,可比起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的两千多年来看,那点儿黑暗又微乎其微。
听觉率先恢复,紧接着便是嗅觉和触觉。
云绡闻到了草木的清香,身体好像躺在柔软又坚硬,温暖炙热的怀抱中。
她拨开遮挡视线的那一层黑雾,缓慢睁眼,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脸。
入目撞上的是一双担忧的狐狸眼,钟离湛的眉头紧锁,即便云绡已经醒来了他也仍然不放心。
云绡对上钟离湛视线的那一瞬,不知今夕何夕。她记得她往诛神剑下冲过去时也看见了钟离湛的双眸,彼时火光冲天,他可能看见了她,也可能看不见她,但那一眼他们视线相汇。
此刻见到了心心念念之人,云绡的心仿佛又回到了那濒死的紧张时刻,她想动弹可四肢无力,钟离湛的脸也只是在她的视野中一闪而过。
紧接着,一张放大的皱巴巴的脸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几乎挡住绝大部分的光线,还有一把粗糙的花白的胡子掉在她的脸上,扫过她的眼角,痒得很。
“云绡,你终于醒了啊!”
仲卿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一边激动地说话,那胡子就一边扫着云绡的脸。
“哎呀你可担心死我了!这九星连月阵今后可不能再用了啊!谁知道居然还会出现魂魄出去了回不来之怪事。你不知道三天过去星象更改你却还没有消息时,你那脸有多臭啊……”
仲卿嘴里的“你那脸”是当时魂魄附身在云绡身体里的钟离湛的脸色。
云绡的脑子还一片嗡鸣呢,乍一醒来就要听仲卿的魔音灌耳,她感觉自己的头脑像是挤入了一堆浆糊一样,堵塞昏沉。
思绪迟钝,身体僵硬,情绪也迟缓地浮上来。
“闭嘴。”
好不容易能开口,云绡想先安静一会儿。
她的声音实在太沙哑太轻了,不过仲卿离得近,还是听见了。
仲卿没再说话,那颗在云绡看来近在咫尺巨大无比的脑袋也没有挪开,长湖子刮得云绡脸痒,仲卿那张老脸也看得云绡眼疼。
但她没有闭上眼睛,因为……挺亲切的。
她好像在悠远的时间长河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在月坛上看见了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