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猛一使劲儿,这下飞了□□丈高,西侧城墙上的狭窄走道虽然显得相当宽阔却也能一目尽览。只见几个兵士依靠城墙躺着,或醒或睡,疲倦肮脏,水食点点,火盆和夕阳的光线下,看得见衣衫和盔甲都破旧不堪。他们的表情都是一片麻木,眼神毫无生气,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一样。她看着他们,想起久远以前自己和地府同道们一道降服的无支祈。说是降服,其实只是看看据说松动的锁链是否还好——当然还好,甚至她觉得那锁链不止锁住了这上古妖魔的□□,还锁住了它的心,它的灵,让它根本不想动,灵台都成为一块磐石。
越过城墙,眼前展开的黄昏时分的寿阳城,一片晦暗,别说灯火,连炊烟也没有几缕。靠近城墙附近的民居十分破败,倒的倒,塌的塌,黑漆漆像是被大火烧过不止一次,此刻别无光线,黑暗正在将此地吞噬,废墟就要成为某种可怖怪物的巨口。往远处望,仅有的几缕炊烟细弱,仿佛随时都能从中断掉,如将死之人随时可能上不来的那一口气;依稀的点点灯火如豆,飘飘忽忽随风摇摆,如弥留之人早已模糊混沌的灵台。她虽然此刻是虫,看什么都巨大,但视力依旧,仅有的几个可能一眼看见的人,不出意料地瘦得皮包骨——真正的骨头之上只有一层皮,皮肤上的纹路就是血管经脉——而白骨却遍寻不着,不知道是她没看见,还是真的就没有,没有又到了哪里去。
她们在空中按着街道的走向边飞边看,有一户人家的炉灶尚存,可老远看去,脏兮兮的破锅里浑浊的水也看不出来是煮的什么,炉膛里没有几根柴,火势之弱与灶旁烹饪之人的衰弱一样,甚至看不出这人是男是女,只看得出此人无力烹饪更无力吃。
那给谁做?就是把做饭的人扔到锅里,也煮不出二两、不,一钱的油水。
唐棣稍一盘旋,看见半坍塌的后屋里,昏暗中似乎能看到一双可谓绿幽幽的眼睛。
其实地府里的饿鬼不这样,但人间的是,她知道。
旁边似乎还有死灰一样的眼睛,看不太清,渐渐也闭上了,一道化在昏暗无光的黄昏里,不知道明天早上,是否还会醒来。
两人飞来飞去,所见无非十室九空。而且四处沉寂,直到城东,才遇上一群士兵。这四个士兵看上去倒比城墙上那些干净些,走在队伍中间的军官更是高壮,论体重,恐怕是他们正在挨家挨户抓走的百姓的三到四倍——他们用手上的武器捅开本就半掉的大门,进去搜索,财物早已不存,食物也少得可怜,他们直奔目标,抓的就是人。为什么抓人?她心中预感不良,立刻飞上去,看见的是一个大腿都快要不足军官膀子粗的老头被士兵拎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大概是儿子或孙子的人,一样衣衫褴褛,一样瘦骨嶙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即便他声音十分虚弱无力,她也能听见,是在哀求众军士不要带走老者。
“呸!”那军官响亮地啐了一口,“留在这里也是死!你看看你,树皮草根,老鼠野狗,什么都找不到一块来炖给老子吃!成天喝稀汤,这身上的二两皮,还能饿到几时?迟早都是要死!难道就在这里挨着等死?倒还不如去帮我们,死了也还有点价值!再说了,侥幸不死,说不定还能找点吃的回来!是不是?”
说罢看向周围的手下们,众人附和地大笑。
老人被拖走,那骷髅般的男子跪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干嚎。
她看一眼身边的蜻蜓,蜻蜓的大脑袋点了点,两人遂跟着这群军士去。不多时,果然来到城墙边一处僻静地方,有些同样疲劳肮脏的士兵守在墙根,举着火把,等到人带来了,又拉出几个事先就扣在一旁同样衰朽的百姓,搬开地上的几个木箱。然后军官上前,把地上的尘土扫开,掏出钥匙打开暗门,一条地道赫然出现。
众军士吆喝叫骂着,让这些行将饿死的人出去,唯有军官说着什么能找到吃的就在何时何时回来,怎么敲门,说不得几句也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自己说的不过是玩话。
未几,人都出去了。唐棣还想沿着城墙飞上去看看,还没找到出去的点,就听见熟悉的马蹄声、弯弓射箭的声音,然后就是硬邦邦的骨头跌在地上的声音。
皮肤包着的一袋子骨头而已。
她没再飞,也没有看身边的蜻蜓。只是默契地和蜻蜓一道,转回这死气沉沉的城市里寻找蛛丝马迹。
坐实了自己的猜想又有何意?只是使得自己更难过罢了。
刚才逛遍半死不活的西城,两人此番字在东城找。东城的民居还算保留完整,但是更加空旷,别说人声,连人气都要没有了,城外也许因为大军济济而呼出足够温热的气,而城内却因为死亡而寒冷刺骨。两人逛了半天,天色渐黑,才看见一个落单的巡逻士兵——说是巡逻,更像挨家挨户寻找物资。只见他漫不经心地踹开或用长枪挑开一扇门,大概因为知道里面绝不会有人,有人也无法反抗他,大剌剌地进去,用脚用枪随便扒拉几下,将仅有的不值钱的器具随便砸碎,见别无一物,也就走开,向下一家去。
两人跟着他兜兜转转,原是向借此发现他们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