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的喉咙已经彻底沙哑,气喘吁吁,空旷的虚空中才传来一声仿佛才回过神来的声音:“你找我?”
力气重新聚拢在胸口,陆鸢鸢咬牙道:“是,我在找你!有些事情,我要找你问个清楚。”
系统:“我无法解答你的疑问。”
陆鸢鸢怒视虚空:“我已经脱离了那个世界,不是原住民了,不管我听到什么、做了什么,也和那个世界毫无关系。别再用你那套维护世界稳定的规矩来约束我!”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已经透过她的表情,猜到了她想问什么:“既然你已经能回家了,为什么还要执着于知道那些和你再无瓜葛的事呢?知道真相,未必能让你快乐。”
陆鸢鸢字字清晰道:“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什么是好和不好,我只要知道真相。”
她不相信,一个人的前世今生,会有这么大的反差。
如果忽略前世恩怨不计,只看今生的所做作为,那么,平心而论,她对段阑生做的事儿,要比段阑生和她不熟时对她的忽视要残忍得多。
前前后后,她欺骗了段阑生三次。每一次都杀意满溢,冲着他的命去的。
第一次,在寒潭边,她设局陷害段阑生。功亏一篑后,段阑生却在还没和她对质过的情况下,无条件信任她,为她背书。
第二次,她一剑捅穿段阑生的胸膛,废了他的登仙路。重逢后,段阑生却带着孩子找她和好。
第三次,段阑生分明已经识破了她虚情假意的骗局,最终却还是心甘情愿地遂了她的愿,送她离开。
段阑生栽在她身上一次,可以说他年少无知,愚蠢好骗。
两次三次,就不是一句好骗能解释的了。
打个难听点的比喻,哪怕是一条灵智未开的野狗,某天挨了一顿打,也知道再碰见揍它的人要绕远路走。
经年累月滋长出的异样,早已缭绕在心头。直到段阑生亲手送她回家的这一天,她终于正视了它。
这一世的段阑生越爱她,她就越觉得割裂,想不通为什么前世的段阑生会和这辈子的他判若两人。
难道,男人真的都是贱骨头?
捧着他不如踩着他?
珍惜他不如践踏他?
不,她不相信真相会这么简单。
系统:“既然这样,我将为你开放一部分上帝视角,相信能解答你的疑惑。”
话音才落,陆鸢鸢就感觉到有无数纷杂破碎的画面,夹杂着声音,汹涌地撞入自己的脑海中,阴晴圆缺、喜怒苦悲的众生绘卷重组又撕裂,最终,幻化成了一座燃烧的宫殿。
宫殿内外到处是干架后的痕迹,梁柱倒塌,仆从都跑了。浓浓的黑烟中,一只通身漆黑的小怪物,从台阶上爬了出来,痛苦地嘶叫着。有火星子砸在他背上,烧得他浑身抖动,丑陋的脸更加扭曲,然而他却根本爬不起来,只是滚下了台阶。
陆鸢鸢浑身一震。
这座宫殿,她记得!
在殷霄竹死前,曾经触发过一次窥天镜。陆鸢鸢在那片幻境中看到了殷霄竹出生时的秘密。
殷霄竹和真正的蜀山大师姐本是双胞胎,蜀山宗主厌恶殷霄竹不同常人的长相,只愿意带走女儿。因大师姐先天不足,他临走前还从殷霄竹身上夺走了一些东西,给大师姐逆天改命。
从眼前的画面来看,不难猜出,当年,蜀山宗主这么干完以后,就一把火烧掉了宫殿,带女儿回了蜀山,临走前并没有杀掉殷霄竹这只刚出生的小怪物。
也不难猜出,为什么蜀山宗主没有斩草除根。
因为,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这只小怪物活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夭折。
他佝偻着,细瘦的四肢不住爬动,终于在宫殿坍塌前离开了那片废墟,为自己博得一片生机。
然而宫殿外,是辽阔的大山雪原,茫茫荒野,不管往哪个方向爬,结局无非都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而死。
小怪物在雪地里埋了一会儿,就又重新生出力气,往前爬去。
雪地上蜿蜒出一道压痕,绵延出了很远很远。
妖怪跟人类的出厂设置果然天差地别,刚出生的婴儿还要大人抱,殷霄竹却已经能爬那么远的路。
不,确切来说,殷霄竹也不能归类为普通的妖物,他出生的模样如此怪异,或许在母亲肚子里就被妖术影响过,又被蜀山宗主施过法,谁能说清他是什么呢?
一年,两年,又或是数年,光阴轮转,像是电影画面在加速。
风雪中,一只小怪物踉踉跄跄地走着。比起刚出生那会儿,他高了不少,仿佛瘦削的孩童,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只是,他的状况显然不太好,蛇鳞正在脱落,渗出血水,融入雪中,变成淡淡的粉色,身体皮包骨,几乎只剩一排骨架。终于,仿佛是力气耗尽了,他往前扑倒,倒在了厚厚的雪里,浑身冒着黑烟,仿佛来到了消逝的边缘。
他死了?
不,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