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电话里陷入片刻静默。
周予白忍不住揉着眉心。他早该想到黎耀飞的不靠谱,他这种不用上班的公子哥,每天活得浑浑噩噩,今天是几月说不定他都不知道,更何况具体日期?
是他自己的错,他就应该和孟逐确认一次,怎么就想当然,简单信了黎耀飞的话。
她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
一定是等了很久,很冷,也很失望。
“钱叔,我要去趟别的地方。”
“抱歉先生,董事长说了,他要见你,你就必须得去。”钱有德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其他的事,都得靠后。”
他说完,还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周予白的目光。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平时总是笑得风流的少年人,露出那样的表情。
车子在别墅前停稳,周予白不发一语地迈步进了正厅,停在沉香木雕花门前。
他尚未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沉声。
“进来。”
那种声音,即使尚未见到真人,就能感觉到某种强烈的威压,心脏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周予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父亲。”
落地窗外是修剪得整齐利落的洋槐枝条,勾勒着夜色轮廓。房内正中的老板椅上,一个男人坐着,面朝窗外,手上握着一只晶石老花镜,正低头擦拭着。
“你迟到了。”
这声音是受过正统英式教育的语腔,带着一点旧时代上流阶层的腔调与冷意。
周予白没回应,开门见山,“您找我来什么事?”
这话听起来非常冒犯,但男人似乎早已习惯。
“你能和卫平岚待在一起几个小时,见我才几分钟,这就不耐烦了?”
外界的目光都盯在他和黎斯曼身上,没人注意到他私下里和卫平岚见了面,除了这个男人。只有他能轻而易举地识穿黎斯曼不过是个幌子。
周予白轻嗤,“您的耳目可真够多啊。我都好奇了,您究竟是在意我呢,还是更在意卫平岚?”
“周,淮,左,先生。”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轻轻笑了。
那是一张保养极好的脸,五官深刻立体,因混血的原因,眼窝深沉落下一片阴翳,透着一种长期处于权力上层的压迫感。虽已杖乡之年,却不显衰老,反倒像是被时间雕琢过的金属,冷峻,精明。
周淮左看向不远处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副极美的人像。画中女人眉眼温柔,笑靥干净,好似天使。
他看着,看着,眼神由柔和逐渐转向某种阴郁的偏执。
“卫平岚把你和你妈妈从我身边抢走了那么多年,我念在他抚养你的情份,才允许他这次重回港城。可你呢?几声假的‘父亲’,就真忘了谁是你亲爹?”
他那和周予白极为相似的眉眼,此刻却显露出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周予白的脸沉了下来。
他恨透了这张脸,就好像恨透了自己一般。
“怎么会忘?”他的声音极缓,却似钝刀磨肉,字字句句划出道道血痕。
“我怎么会忘了,我的亲生父亲,是个强奸犯。”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打得他半张脸偏了过去。
他舌尖抵住腮帮,吐出一口血在手帕上,眉眼间皆是嘲讽的冷意。
“怎么?”他盯着对方,“周董事长听不得真话?”
那是直接的挑衅,也是丝毫不遮掩的恨意。
周淮左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又恢复了沉稳的坚冷。
“激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周淮左转了转手腕,没有看他,“别忘了,基金的事还没完,你若还想分得一杯羹,你就得留在周家。”
“谁告诉你,我只想要一杯羹?”
周予白抬起眼,声音低哑又轻狂。
“我要的是全部。”
周淮左终于看向他。窗外月亮高悬,月光从落地窗斜斜照入,洒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层冷银,有种圣洁的非人感。但他的唇角沾着的血,让那圣洁染上了一层暴戾、扭曲、和人间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