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花儿争相绽放,肆意又烂漫。
每日与人打交道,此情此景下,宋宝媛不免感到轻松了许多。
“小姐,快要到了。”巧银指向前头一角,“那就是碧水亭。”
宋宝媛望去,亭外栓了一匹马,亭中能远远瞧见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
“停车。”她说,“你们在这等我。”
马车停下,巧银侯在原地,看着宋宝媛孤身走向碧水亭。
亭中之人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
可她明明出门得很早,宋宝媛心道。
听到脚步声靠近,谢予朝倏忽转身,见着来人,蒙着雾的眸眼终于有了焦点。
四目相对的这一刻,宋宝媛莫名挪不动脚步。
他穿着简单的白衫,一如初见时般素朴,但眉眼精致,不似寻常书生。
可那时他抱着狸奴从树上跳下来,少年意气扑面而来,虽然是晚上,仍能清晰感到他的神采奕奕。
而现在,这两样东西,像被他眉目中的疲惫遮掩。
谢予朝看着眼前人,她好像清瘦了许多,穿着宝蓝色宽袖裙衫,像一株安静的兰花。
她身上没有包袱,谢予朝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仍勾起嘴角,笑道:“你来了。”
宋宝媛点了点头,“嗯。”
再难开口。
谢予朝小心翼翼地往前迈开半步,“上次,我没来得及跟你说话。”
“我知道。”宋宝媛低下头,声音轻轻的,“你那是没办法,我知道。”
“还有本该、本该我们、大婚那……”
“已经过去了。”宋宝媛蓦然出声打断,“就不必再提了。”
谢予朝心头笼罩着无力与挫败,“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宋宝媛握紧手心,“那不是你希望的,你做不了主,你有不得已,我都明白,我不会怪你。”
“那你既然不怪我,为什么……”谢予朝忽地红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
宋宝媛紧紧攥着玉佩,万千思绪到了嘴边,只剩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她毫无预兆的有了哭腔,“对不起。”
“你不要这样。”谢予朝霎时泪水决堤,“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让你失望了。”
“不是的!”宋宝媛摇着头。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断地摇着头。
连日积攒的委屈在此刻再也无法压抑,这是谢予朝记忆里,自己长大后第一次哭泣,自知狼狈,却又不能止住。
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对峙,不得不承认,那时的自己并不如自己讨厌的那个人豁得出去。
对面是他的亲生父亲,在血脉和日积月累的掌控之下,他做不到拔剑相向。
偏偏是他的父亲,他实在不甘心,“是、因为那个人吗?”
即便是这样突然的询问,宋宝媛也能立刻知道,他问的,是江珂玉。
“不是的。”宋宝媛依旧摇头,“如果非要一个理由,只能是我自己。我、我根本离不开、我的家。”
对有的人而言,家是赖以生存的根。可有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家。
从前,谢予朝总遗憾他们相遇太晚,在遇到他之前,阿媛的心里已经住了人,她已经嫁作人妇,受了磋磨。
可现在,又觉得是他们相遇太早,承诺走在了他真正能够保护她之前,所以有了这样的结果。
宋宝媛摊开了手,玉佩完整的躺在她的掌心。
“这个,物归原主。”
谢予朝垂眸,不愿伸手去接。
宋宝媛便抓起他的手,掰开他的手指,将其归还。
“我祝你,一路顺风。”
黄昏时节,整个江府犹如披上一层橙色的晚霞。
廊道尽头,江珂玉背靠檐柱,坐在石砌护栏上。屈起一条腿,踩在护栏上,另一只脚落地,踢翻了酒坛。
他微微仰面,望向天际,但眼中失焦,尽是迷离。
抱着酒坛而来的六安满脸为难,“郎君,您喝得已经够多了。”
“砰!”
江珂玉随手将手里又空了的酒坛丢掉,落地的声音刺耳。
他伸手,索要新的,没说话,更加不容置疑。
六安犹豫,“小姐走了,您还要照顾小小姐还有宫里的小少爷,您不能这么消沉。”
“我知道!”江珂玉不耐烦道,“我答应过她的事情,有哪件不曾做到!”
“可你现在……”
“就今日。”江珂玉恶劣地打断他,“只有今日,酒给我,你下去!”
但愿如此,六安心中祈祷,还是将酒坛递了过去。
江珂玉揭开新酒,直接仰头闷一大口,就算被呛着也不在乎。
渐渐的,酒坛又见了底。
宋宝媛来时,便见他像是阖目而憩一样坐在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