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来知会过,连马车上东西都还没卸下来,宝珠与裴砚清便先一起给故人上香添土,等回来看洒扫的阿婆已经将床铺过了,被子是常晒的,蓬松绵软。
这大宅修的气派,只是没什么人气,已经腊月二十八了,家里依旧是安安静静的,除了贴了两个窗花,丝毫瞧不出过年的意思。
想着回老宅过年,方才从城里回来前寻着几家尚未关门的店铺,买了不少桃符窗花年画一类,裴砚清晓得老门房爱酒,特地买了几坛子好酒回来,即便年后他们走了,这些酒依旧够他喝很长时间。
吃食点心也买了不少,宝珠去灶间看过,里头只有祭祖用的肉菜,其他的都没看到。
裴砚清将马车上的东西一样样地卸下来,宝珠翻了一遍,却没看到鱼,洒扫的阿婆解了围裙便要出去买,裴砚清将人拉住,
“不用,我带娘子去河里瞧瞧能不能抓几条。”
裴砚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宝珠也被他这模样勾的跃跃欲试,二人沿着那小溪走了约莫一刻钟,才到那溪流汇入的河道,这时节冰面上已经冻严实了,除了在河面上凿冰捕鱼的,还有穿着冰鞋滑冰的小儿,到年下了,又是农闲,个个都出来玩耍。
有人认出裴砚清,一时许多人都过来招呼,又留他晚间去家里吃饭的,至于那些婆子婶子都凑到宝珠这边,一人一句将她夸成了一朵花。
裴砚清许久没回来,今儿自然要在家吃,婉拒了村上人的邀请,带着宝珠去了一处人少些的冰面开始凿冰。
他信誓旦旦,结果没人帮忙连冰面都破不开,宝珠才要笑话,就看有人送鱼来了,“才回来,尝尝家里的鱼是不是比汴京的鱼更鲜美。”
村里人热情,这家两条鱼,那家两块豆腐,另一家又一把芫荽,到晚间灶间菜就堆满了,原先人家送菜洒扫的婆婆总是不肯收的,便是收了也要回更重些的礼回去,久而久之也没人送菜了,这回裴砚清回来,家里实在没菜,人家送来的菜她这才收下。
收下过后便又开始一家一家准备回礼。
宝珠手在外面冻的通红,家里也没外人,裴砚清便与她挤在一起伸出手在灶下烤火。老宅里留下的两位老人一年到头也不出一回门,家中没人更不愿意费心烧菜。
“说不得明年还回来呢,阿婆你明年多备几个好菜。”
晚间桌上肉鱼鸡鸭尽有,四人一人倒了一盏酒,举杯过后才饮下,此地酒甚烈,才入口便觉得辛辣无比,回过味来才觉舌尖有些回甘。
城里铺面的事儿算解决了,还有庄上的事儿呢,年里算账不好,明儿腊月二十九,宝珠便想着明儿就去将这桩事儿解决了。
第89章
吃过饭外头天已黑透,外头安静至极,偶有一两声稚儿放响炮的声音。
这老宅子里头好安睡,才吃过饭夫妻俩便开始轮着打起了哈切。宝珠撑着眼皮看三处庄子的地契。
“今年天旱,咱们日子如今还算好过,又不急着银钱花销,庄稼户谋生不易,明年便收三成租吧?”
一般大户人家的田庄,多是自家雇工来种,少数像裴家这样佃出
去的,买田置地不易,便是想赁地来种,也没有人愿意将地租出去。
即便是租,多数也是收六成地租,若是只收五成地租都是厚道人家了。
裴砚清给她披了一件衣裳,“我娘当年置下这些田庄,正是瞧着这些庄户过的不好,这才将这几个庄子接了手,自我记事这庄子便收四成租,若是年成不好,到年底租了地的佃户一家也要发点粮下去。”
“周庄头今年只交上那一点钱粮,想来那些佃户收成更少。”
“阿娘还在时,这些庄子便是由周庄头管着了,周庄头人老实本分,今年收成若是差一些,想来庄子里年下应该也会给那些佃户送些米粮度日。”
宝珠想到上回那周庄头送田里产出来时,可并非是老实本分的模样,想是看她才与裴砚清成亲,又不是什么高门出身,便生出轻视的心思来。
一夜无梦,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食便赶着去庄上了,裴家这三个庄子,今年收成都不好,两个庄子离得近些,离这青山村也不远,还有个庄子在平阳县南边的下塘村。
周庄头就在青山村不远的那庄子里头,三个庄子由他打理,庄里佃户也由他来管。
宝珠与裴砚清来时只看到庄子外头围了一圈人,河东一带天比汴京还要冷,又才下雪,这些人只穿着薄薄一件破袄,脚上还是草鞋,冻的脚趾都发黑,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凑到一起取暖,个个都是一副面黄肌瘦脚步虚浮的模样。
门口石阶上还坐了几个蔫头耷脑的庄稼汉子,大门紧闭,这一群人隔一会儿便去小心翼翼敲一阵,见一直无人应答,个个眼里一片死寂。
今年天旱,收成少了一半,还没开春家里就断了炊,明年的租子实在交不上。这已经年底了,周庄头依旧不肯松口,交不上租明年就租不到田地。
裴砚清与宝珠一下马车,立即便有人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