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没晕,呼吸也在继续,只是耳边的声音,咒骂,低吟,惨叫,撞击,她一概不理解了。
浮舟此时恰如其名,不过是风波暴雨中孤单撑持的一芥单船,连着一根纤薄的悬命的衣带,再无其他。
等到风变得平稳,天地不再旋转的时候,这片土地上每一块石头都淹了血,血雨中还有戚哀的叫,倒让惊魂不定的浮舟想起了诗里那什么苍鹰摆血,白凤下肺。
人声如哀鸟,不知那只黄鹂如何。
再之后,惨叫也枯竭了。只有细风依旧。
“你竟然还记得那东西叫做咒具。”
宿傩的声音像开关,激醒了浮舟的反应。她僵硬地扭动脖颈。意识到,结束了。她重重地喘粗气,无力地被宿傩的手接到。
他也不计较她此时无理,吩咐里梅去做事,转头弯腰在她耳边讲话的时候,像情人絮语。
“吓到了?”
在所有的时刻里,唯独这时,浮舟感到安定,于是整个黏上去。脸埋在他胸口,每一口消耗生机的喘气都喷在他身上。
“你的反应真有趣。”
“大人……厉害。”
“如今只能想到这种说辞了?”
浮舟依旧像患有肺痨的人那样喘气,心跳闪烁。
“不过,你确实失格。”宿傩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就算在浮舟稀里糊涂的时候杀了许多人,事毕之后他还若无其事,细数她的错误。
“女人,你在怀里太碍事,害我流血了。”
就是这句话,像把浮舟从癔症中唤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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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苍鹰摆血,白凤下肺--假龙吟诗;李贺。莲花去国也是诗里的。
浮舟(心有戚戚):吓死我了,我们快跑吧
浮舟(大感不妙):不是把你,你怎么还在
浮舟(魂飞魄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宿傩(故意挑事):你看看你,我都流血了
浮舟(猎杀时刻):竟有此事,快让我看看!
第12章
杀戮过后,浮舟把头埋在他干净的怀里不出来,这一举动在光天化日算是出格。等到她嗅够了他的香薰,回到腥不可闻的地域,已经能找回之前的语言。
“大人…”但浮舟还在颤抖:“哪里受伤了?”
听见他撩起袖子,浮舟停止了一切动作。
然后,一只手臂竖在她面前,扑面的暖气在方寸外的健壮肢体上升腾,连她的脸也要被熏热。
宿傩的身上除了里梅准备的香薰,还有淡淡的腥味,让浮舟想到铜绿……还有生命。
她低头掩饰自己的痴迷,然而呼吸的声响瞒不住人,两只软乎乎的纤手慢慢地抬起,轻微发抖。
最后,浮舟还是不偏不倚碰到了宿傩那需要她两手合握的胳膊。
“在……在哪里。”浮舟问,声颤如鸟啼。
宿傩哼笑着,另外的手不客气压住她低垂的头:“说来饱满的麦穗总是更低,用来喻人聪明,可你怎么还这么愚笨。”
浮舟猝不及防,鼻尖撞进一片生锈味的浅滩,泉眼处的伤口正一滴滴往外冒新的涓滴。
男人玩笑提醒她注意:“浮舟,你鼻子都红了。”
被调侃之人心如擂鼓。
与此同时,乌鸦对她致意--【干得不错,浮舟。】
“和你说话呢,怎么光顾着呼吸,也要用耳朵。”他温暖不客气的手掌揉捏她的耳垂,然后又像拍不通人情的小动物一样拍打她的脸颊。
她仿佛身在幻境中,骤然达成一个梦。穿越了空间,时间,轻触遥不可及的天空。
直到宿傩威胁预告:“浮舟,我要把你的耳朵切掉了。”
……不仅是他手臂的伤口,她心中的一片泉眼也就此被打通,里面流的不是甘露和石榴汁,而是源源不断的生命之水。
静静咀嚼心中饱胀的情绪,浮舟接纳了这份出乎意料的礼物。
她呜咽,近乎要哽堵的脖颈轻轻地自己抬高了,然后她托着宿傩的那只手臂,谦卑的腰肢更柔软。
“嘶……”
她用口衔住他的伤,以舌尖塞住,沉默地舔舐他还有熏香余味和血腥的创口。
耳边还是只有风声。
“谢谢,宿傩大人。谢谢。”她怯生生的致意在那之后。
宿傩的手指停在她的后脑,然后摸了摸她绸缎一样柔顺的乌发:“你还真是个小狗。”
接下来的小半天,浮舟都不仅是捏住宿傩的衣袖。她不要袖子了,而是近乎贪恋地握着他手。
“突然就着急投怀送抱了?”这又是宿傩的一次故意曲解。
浮舟应下:“我仰慕您。”
他似乎都因为她的直白而错愕:“啊…之前你可不这样。”
浮舟低头不讲话,只轻声含笑。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