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四宝急促地叫道。

翠喜转身回望，入口处人影晃动，她心一紧，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抓着手心里的帕子，眼睛望着黑漆漆的石阶上，先是出现了两只琉璃灯，跟着脚步声渐渐大了……翠喜想要躲也来不及，况且实在也无处可躲，索性心一横，站在当场，不动了，低声说有事儿就都推给我，我来担着。

四宝听听那脚步声，轻轻咦了一声，倒显得比翠喜还镇定些了。他抬眼看清楚来人，往前挪一步，打了个千儿，道：“四宝给九少爷请安。”

翠喜看到是九少爷程之慎，松了口气。

可是，当她看到九少爷身后不单跟着他的两个长随程僖和程倚，还有四宝的爹宝大昌，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几个人都板着脸，没什么表情。

程之慎是显得松快些，轻声说了句：“四宝也在这儿啊，起来吧。”他嗓音带着弯儿，眼神带着钩儿，瞟向一福下去、动也不动的翠喜。“哟，这是谁呀？”

翠喜保持着那个姿势，轻声道：“翠喜见过九少爷。”

“真是翠喜姐姐啊，这儿黑，我险些没认出来。”程之慎打量着翠喜。果然是杏庐的丫头，稳。他终于轻笑，“你也来看十妹？”

翠喜没有应声，低头听着九少爷的问话。

“先回吧。跟帔姨好好儿说，别让她担心。”之慎说。

翠喜仍是没有吭声，抬眼看之慎，见之慎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她才轻施一礼，退了两步，才下去。等她离开了地下室，程之慎仍站在那里不动。

程之慎身后的程倚低声道：“主子问话，一句应答没有，二太太身边的人，按理不该这样……”

“杏庐的人，自然比别处不同些。你懂什么。”程之慎轻斥程倚。程倚嘿嘿一笑。程僖倒在这时候说了句实话“二太太那边的人现在还顾得上礼法么”。之慎听着，转了下眼，“宝爷。”

宝大昌躬身，道：“九少爷。”

“是父亲吩咐我来看看十妹的。”程之慎温和地说。对宝爷，他应有几分敬重。

宝大昌说了声“是”，身子微微一躬，腰间的钥匙哗啦哗啦响，人却没挪动一寸。

程之慎从袖筒里掏出两把钥匙来，微笑道：“那就请宝爷开开锁吧？见了十妹，我也好早些回去跟父亲那儿复命。”他把手里的钥匙抖得叮铃响。

“九少爷，这不合规矩吧？”宝大昌面上严整，一对虎目微微上翻，对上程之慎含笑的秋水一般的目光，不为所动。

第70章 缘深缘浅的渊 （四）

“规矩不就是‘坎院只认钥匙不认人“？加上宝爷腰里的，这不三把钥匙都全了嘛？怎么不合规矩？”程之慎问。

“全，是全了。”宝大昌沉着地说，“还缺一个人不是？”

“缺一个人？”程之慎转了下身，扬手将钥匙给身后的程僖一把，拍手道，“这不就成了？”

“九少爷，您别难为我。”宝大昌道。

“宝爷，我怎么会难为你呢？”程之慎笑微微的，“宝爷这是不信我了。幸好我有父亲的手书在此。”

宝大昌双手接过来，看着。

“这总可以了吧？”程之慎道，语气里有一丝不耐烦了。

宝大昌将字条叠起来，放在袖中。

程之慎瞟了眼宝大昌腰上的那串钥匙，又见他再微微一躬身，以为这下总算可以打开牢门了，心中一喜，却不料宝大昌后退两步，叫了声：“四宝。”

站在宝爷身后的四宝忙应声：“在。”

“送九少爷。”宝爷说。

“是，爹。”四宝听到他爹的这句话，立刻站到了前面，朗声道：“九少爷，请。”他五大三粗的样子，这会儿拉开架势往那里一杵，端的是唬人。

程之慎高挑而瘦削，他身后的两名长随虽说壮实，可四宝的功夫……程之慎忖度着该怎么办，打，是打不过，就算打得过四宝，宝爷这关……他脸上仍是笑微微的，“宝爷，怎么了这是？”

“九少爷，怎么了，您心里该比我清楚。今儿这事儿，九少爷您就这么出去了，我二话没有的。您要难为我，我也只好得罪了。”宝大昌很沉着。

之慎吸了口凉气。

他今儿是打定主意进来把静漪带出去的，没想到宝大昌虽是一介武夫，却心细如发，委实不好糊弄……这就有点儿难办。

之慎在动脑子，要怎么能让宝大昌网开一面，使他能进去……“宝爷您看，我人都到了这儿了……”

“九少爷，府上百十年的规矩，不能从我这儿坏了。”宝大昌淡淡地说。

“宝大昌！”程之慎到底是年轻，被宝大昌这样一说，脸上那装出来的笑容倏地没了。

“九少爷，请。”宝爷头稍低。恭顺，然而倔强。

“你！”程之慎瞪着宝大昌，眼睛里像是能蹿出火苗来似的，“你好样儿的！”他看了牢门一眼，转身撩袍子便往外走。他脚上是两截子的牛皮鞋，踏在潮润的石板地上，响声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