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越家长……”女人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声音有些局促。
林知韫停下脚步,微微低头听她说话。陶念和李仕超恰好走到不远处,隐约能听见她们的对话。
“我家孩子最近怎么样?”女人问。
“学习状态还可以,但总觉得他心事很重。”林知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温和的耐心,“您最近有和他聊过吗?”
女人沉默了一下,忽然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出口,声音低了下去:“他爸……一喝酒就发疯,家里能砸的都砸了……我……”她的手指攥紧了饭盒的提手,“我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才一直忍着的……等他毕业了,我就……”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林知韫怔了怔,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在这时,路边那辆黑色的轿车突然鸣笛,尖锐的喇叭声刺破了傍晚的嘈杂。
女人像是被惊醒一般,匆忙擦了擦眼角,勉强对林知韫笑了笑:“老师,您忙,我先走了……”
林知韫抱歉地笑了笑,看家长离开,才上了那辆黑色的车。
“咦?这辆车是谁的啊?”李仕超忽然八卦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林老师不会有了男朋友了吧?”
陶念没说话,只是盯着那辆车。车窗贴了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车子没有立刻开走,而是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你说,喜欢一个很遥远的人,是什么感受?”陶念忽然问。
李仕超正咬着烤肠,闻言差点噎住。他侧过头,看见陶念的视线黏在那辆黑色轿车上,眼神像是透过深色车窗在寻找什么。
“追星啊?”他含糊不清地反问,油脂顺着嘴角滑下,“就像我喜欢周杰伦那样?天天听他的歌,买他的专辑,但永远见不到真人?”
陶念望着那辆纹丝不动的车,轻轻“嗯”了一声。
是啊,她是天上的月亮啊。
明亮,耀眼,高悬于夜空,永远触不可及。
你可以仰望,可以追逐,甚至可以为之写下无数诗篇。
但你知道,那些光芒抵达眼底时,是穿越了亿万光年。
就像此刻,林知韫坐在那辆车里,近在咫尺,却又远如天边的月亮。
李仕超突然凑过来,顺着她的视线张望:“你该不会是在看那辆车吧?”他压低声音,“难道……”
陶念收回目光,低头咬了一口已经凉透的烤肠。
“走吧。”她说,“再不去,烤冷面该卖完了。”
转身时,余光瞥见那辆车的车窗降下了一点。
陶念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知道,有些距离不是物理上的远近,而是明明站在同一片星空下,却永远隔着整个银河。
就像她永远记得,高二那年冬天的晚自习,林知韫站在讲台上讲解《赤壁赋》。
窗外飘着细雪,讲到“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时,林知韫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的座位。
那一刻,陶念忽然明白了什么是遥远。
不是讲台到课桌的三米距离,而是她站在光阴的彼岸,而自己永远在泅渡。
就像现在,她能看见那辆车,能看见车窗后模糊的轮廓,却看不见林知韫眼底的情绪。
可就在这时,林知韫突然下了车。她关门的动作很轻,但陶念还是听见了“砰”的一声闷响。
林知韫的脸色不太好看,唇线抿得紧紧的,手里捧着一叠卷子,快步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车门再次打开,一个男人从驾驶座下来,几步追上了林知韫。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身形高大,伸手似乎想拉住她的手腕,却被林知韫侧身避开。
“知韫!”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里的焦躁却藏不住,“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
林知韫突然甩开男人的手,怀里的试卷雪花般散落。她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而是蹲下身去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