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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凌晨,黑漆漆的河沟旁只有这么一小点火光,李轻轻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星,随口道:“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孙子,要不你叫我姐姐好了。”
李轻轻比王正大,但王正始终没叫过李轻轻姐,要么就是“喂”,要么就是直呼本名,没礼貌得很。
“……”王正不吭声,别别扭扭地扯开话题,“早知道不开电瓶了。”
想起自己的电瓶车,他心痛中又带着尴尬:“下次我绝对要买辆好的。”
“那你岂不是锅铲都要抡冒烟了?”
王正瞪她一眼,正巧瞥见刚才藏电瓶车的地方有个佝偻的身影晃来晃去,他连忙站起身,把烟花棒往李轻轻手上塞。
“给我放下!那他妈是老子的电瓶车!”
少年一边往上爬一边骂,李轻轻拿着两根烟花棒,不知所措地站起来。
与此同时,远处有细长的线飞速冲向天空,短暂的凝滞,黑夜被猛然照亮,炸开的星光此起彼伏,有的下坠,有的攀升。
王正听到声响,怔愣地朝天空看去。
凌晨十二点,响亮的烟花声吵醒熟睡的孩子,呜哇哭泣的声音被掩盖下来,家家户户的电视里都响起同一句话:过年好。
李轻轻低下头,她看着手上渐渐熄灭的烟花棒,也低低说了声过年好。
……
王正最终还是把自己坏掉的电瓶车抢了回来。
差点没留神就被别人拿去卖了,他自己都穷得要死呢。王正恨恨地想。
李轻轻和他在外面吹了会儿冷风,止不住地要打喷嚏,
王正劝她:“你水烧热点泡个脚,别冻感冒了。”
李轻轻冲他笑,说知道了。
别人一走,店里又只剩下李轻轻一个人。
她刷了牙洗了脸,按王正说的,把身子弄暖和了才上到阁楼。
在这里的日子几乎每天都很忙,没有客人也要打扫卫生,边边角角也要擦个干净,她最近觉得腰疼,缩在被子里揉自己的腰。
李轻轻揉着揉着开始犯困,不远处还有细碎的烟花响,但她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李轻轻闻到点熟悉的味道。
刺鼻,尖锐,是廉价酒精在人身上独有的气息。
因为太过熟悉,她甚至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李轻轻睁开眼。
黑暗里,一双阴黑的手按在她膝盖上,男人手腕的黄金在黑里看不明确,只隐隐泛着点腥黄的光。
*
春节第一天,就连冬日的阳光落下来也是暖的。
巷子里有不安分的人在夜里偷偷放了烟花,糜红落了满地,又被不知谁家冲出来的水打烂,在地面深深浅浅铺了一层。
大家出门后,脸上不约而同扬起笑容,遇到亲朋好友,总要拉着孩子问候来问候去,你说过年好啊他也说过年好,反正,过年总该是好的。
王正在远处工地里摆放着的凝土管里找到李轻轻。
女生缩在最角落,头发散乱,嘴唇苍白,不停打着哆嗦。
见有人过来,她颤抖着把手上带血的刀指向王正,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走开……走开!”
王正刚想靠近的动作停下。
只好打电话让吴九瑶过来。
这期间,王正就站在旁边一根接一根抽烟,直到第五根的时候,吴九瑶来了。
女人脸上有止不住的疲惫,王正喊了她声,示意她走过来看。
李轻轻看到吴九瑶,脸上的崩溃迫使她缩得更紧。
她几乎拿不住这把刀,只一味重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是他摸我,我没办法才……”
吴九瑶看着她,像是要弯腰探进去,被女生一句尖叫打断。
“不要过来!求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想办法的,我找钱给你,你别过来!”
女人无可奈何地蹲下身。
“轻轻,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停顿了下,缓慢开口,“有件事我不好和你说,之前让你睡仓库,我其实很不放心的,所以买了个小监控,对着货物那边。”
“所以……我都看到了。”
随着女人的轻声细语,李轻轻颤抖的肩膀渐渐停下了。
王正在旁边没说话,只是看着脚边的烟蒂,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是的,都看到了。
看到陈健是怎么晃着身体从楼梯间走上去,因为死角的原因,很久以后才在小监控里看见角落的他们。
两个人扭打在一块,她被拽着衣服按在墙上,男人的身体像条黏腻漆黑的虫,在监控里看不分明,融化般要嵌入墙内。
接收不到声音的监控冷漠地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直到李轻轻好像是说了什么,陈健的动作有片刻怔愣,女生就趁着这时候出了监控画面,再然后,就是今早吴九瑶看见的场面。

